左林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很像爷爷的老者在一遍又一遍责怪他,说他丢了家族不说,还把家族流传数十代的玉玺扔在了那一片树林当中。他试图辩解,想到很多借口去解释。可对方总是一抡衣袖就把他撂倒在地上,脸颊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梦太真实,脸摔在地上的痛楚传入了大脑。梦里的他不知痛楚,一遍又一遍去向老者解释,结果都是被反复撂倒在地面上,他也反复感觉到脸颊的疼痛,最终醒了过来。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一个人性化的表情,此时它悬浮在左林的脸庞上方,和左林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
一人一表情,静默数十秒。
“看来你还没清醒?”
“不,已经够了。”左林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他的双手手因为爬行而且挂彩无数,此时他的双手被包扎的十分扎实,只有五根手指的前半截能够活动,他缓慢地弯曲,五根手指轻轻摸着被扇得红肿起来的脸颊,心里暗骂对方的残忍。
那一个表情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好内心那些想法,顿时觉得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这是哪里?”
他环视了一圈,发现是一件简陋的草屋,里面有两张床,自己躺在其中的一张上,旁边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旁边还堆放着一些柴木。整个房间就这么大,他若是坐在轮椅上可怕连轮椅都转不过身。
他也在桌子旁边发现了自己那化为废铁的轮椅,看来救了他的人没有忽视他那绑在身体上的草绳,那一头拉着自己最珍贵的物品。
但轮椅已经化为废铁了,自己该怎么修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还有玉玺,若是自己不回去寻找,恐怕会被右家那些人抢了去。
但自己没有轮椅又怎么去寻找呢?他艰难地挠了挠头,然后才想起自己如今这幅模样根本没有办法动手修复轮椅。
此次身体已经伤了筋骨,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一年。他本来是一个身体柔弱的残疾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那一个家伙的威胁还是求生欲望。他居然真的能够拉着几十斤的废铁爬出了那个树林,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努力感觉到骄傲,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实力的渴望。
这一份渴望变成了祈求,他觉得那一个人肯定能够帮助自己,他将那份祈求押在了对方的身上。
“喂……”
“你醒了啊?”
左林收住了想要呼唤空气中的它的话语,他望向门口说话的人,他好奇了很久,到底是谁救了自己?会是山中的隐士?还是砍柴的樵夫?或者善良的妇人?
无论是谁自己都得好好感谢,感恩之心是左中元最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左林和七哥没少受到影响。
可站在门口的不是穿蓑衣的隐士,更不是持着斧头的樵夫。
只是一名有着黝黑皮肤的少年,穿着麻衣麻裤,双眼像黑珍珠一般明亮,看年纪要比左林小上一点,只是身体非常结实,左林相信那黝黑的少年能够把自己抬起来旋转个两圈而毫不气喘。
“谢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在下不胜感激。”
“不不,把你救回来的是爷爷。”
他的话语带有浓烈的口音,左林用了一些时间才理解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那请问你的爷爷呢?”
“爷爷在外面为你熬着养身的药水呢。”他走了过来,蹲在床边望着左林问道:“哥哥你是城里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哥哥你的皮肤太白嫩了。”他笑的没有恶意,即使说着非常讽刺的话语,但笑容真诚到他只是单一的陈述左林的皮肤确实不如他那般黝黑这一事实而已。
左林苦笑着,无言以对。
“而且那堆废铁不是大山该有的东西。”少年望了一眼放在房间角落的那一堆废铁,说道:“那是机械技术,是都城才有的技术!”
他的双眼闪闪发亮,左林望着他那副眼神,内心想起了一些东西。
——爷爷我也要学制锁!
——锁真是好奇妙的东西啊!
——我一辈子都将为左家制造世人喜爱的锁种!
说那些话的年纪太过久远左林自己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但他每次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左中元都会笑的特别开心,摸着他头胡乱地乱搓一把。
“嗯,我来自艾茅斯都城,距离这里不远。”他也回以真诚的笑容。
“啊啊我知道那里!尤里大叔也来自那里!”他的双眼爆发出更强的光了,那是一种说出崇拜之人的自豪感,每一个孩子都会有自己崇拜的人,经过自己嘴说出崇拜之人的事迹的时候就好像说着自己的事情一样兴奋。
尤里大叔?左林皱了皱眉。
“他是我们这条村的外雇铁匠,虽说是我们的铁匠但并不住在这里,我曾听他说过他来自山谷之上的艾茅斯都城!”他看出了左林的疑惑,非常贴心的解释道。
“他每两个月都会来一次,除了维护我们这一条村的铁具之外,还给我们带来一些新奇的商品。”
“不是应该由商队进来的吗?”
左林曾经当过左家的家主,熟悉艾茅斯都城的商业圈。清楚艾茅斯都城数百里之外的村庄全都是由艾茅斯都城的商会组建的商队每一个月走访逐个村庄,除了交换物品之外还有了解外界消息的作用,但听这位少年说这一个村庄居然不是由商队前来进行交易,他本能觉得有一些惊讶而已。
“我们这个村庄地势太低了,商队进不来。”
“爷爷。”
少年唤了一句,跑向从门外进来的来者。
秃头的老人溺爱地抱住了自己的孙子,摸了摸他的头发之后,便将眼神落在床铺的左林身上,说道:“年轻人身体怎么样了?”
“承蒙照顾,在下身体好多了。”
“果然是都城人,说话都和我们这些大山里的土夫不一样。”老者笑得很开心,从旁边搬了张凳子坐下。
“这里人属于艾茅斯都城的范围,哪有都城大山人的说法。”左林艰难地想要爬起身来,但双手仍处于受伤状态自然无法使力把自己撑起,最后还是小男孩过来扶着他,他才终于坐直起来。
向小男孩道了句谢,说道:“在下左林,感谢老先生的救命之恩。”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我只是去割养牛的牧草碰见了你这小娃,算不上什么大事,我们这些山里人经常能够见到遇难的人,尤其是因为那山崖,常常会有不少失足结果死于那山谷之中的人,小兄弟你这次可以说是大难不死,要不是你自己爬出了那山谷,哪怕你在里面喊上三天三夜,老夫也遇不见你。”
“命是你自己救得自己,老夫只是遇见了有缘的人,那么帮助有缘的人也是上天的注定的。”
这一套理论十分有趣,没有人是必定会被别人救助的,你能够被拯救的原因大多数还得感谢你自己的坚持,能够坚持到别人的救援,可以说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别人的救援可能是未知性,唯有自己的努力是必然性,是唯一可见且有效的成果。
左林笑了笑,将这说法记在心里,也不禁在想,那个家伙难不成便是想要让自己拯救自己?而不是依赖别人?
想了想它那恶劣的习性,左林苦笑着摇了摇头。
“别莫名其妙给我套上恶劣的词语。”
左林吓了一跳,惊讶地望着出现在右边的人性化表情。他内心滚动着不安,想着怎么能够向这两爷孙解释这一家伙的情况。
但两爷孙并没有发出惊讶的表情或者尖叫出声,他们只是定定地望着表情非常有趣的左林变幻着脸色,他们不由都在想这一个都城人怎么突然就开始搞怪了呢?
左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他们看不见那个家伙?
“这不废话?我就一丝灵魂普通人怎么会看见我?”
和你说过多少次别偷看别人的内心了!
内心愤怒地回了这么一句,他清楚对方肯定不知悔改偷看他的内心,这一信息自然能够有效地传给对方。
对方很听话没有再次发言,左林也是叹了一口气,却发现两爷孙很奇怪地望着他。
“哥哥你还疼吗?”小男孩弱弱地问了一句。
“不不不,没有。”左林摇了摇手,询问道:“交谈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两位恩人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叫哲南,今年十三岁。”小男孩介绍完自己之后,望了一眼自己的爷爷,说道:“我爷爷叫做哲夫,今年六十一岁,他是村庄最会打猎的人。”
哲夫挠着自己的孙子的肚皮以示惩罚。只是笑颜出卖了他,谁不喜欢被人赞赏呢?尤其是被自己孙子说认同,那种喜悦感更是千言万语都难以说明的。
左林望着两爷孙有些好笑,也想起了自己和左中元的一些插曲。
他以前也非常佩服爷爷的制锁技术,只需要片刻就可以把一枚弹子机械锁组装起来,过程毫无停顿,手速快到炫了幼时左林的眼睛,他在日后更是认为爷爷拥有一双看不见踪迹的双手。
当时表现出自己对左中元的佩服之意之后,那一个老人笑了一个下午,合不拢嘴。
谁也不会让家人失望,这是永恒的定理,也是不变的真理。
他下了决心,便决意要往那一个方向前进,所以锁灵问他想不想夺回左家一样,他的回答非常坚定。
“老爷爷,得到您的救助已经非常感激不尽了,但在下还有一个要求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吧,我们这些村落什么都没有,只有帮助人的热情。”
“我想知道……”左林舔了舔嘴唇,问道:“那一名叫做尤里的铁匠还有多久才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