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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诱饵

天玄历1201年5月。自萨洛被俘至今,时间已过半年之久。

此刻,萨洛在丛林中不断飞奔,在后方已经聚集了相当数量的人类士兵。为掩护艾露,萨洛吸引了大部分兵力北上,与自己家园越来越远。

4天前。

在鸟雪镇附近,黑石城的圣光殿堂中,许多权贵人士都齐聚于此,依照身份职权而分坐两旁。中间是一位白衣主教,地位在主教之上,红衣主教之下。他正端坐在大厅中央,低头啜饮着刚泡好的香茶,滚烫的开水在他面前仿佛如温水一般。他听着下人报告的事情,脸上波澜不起,看不出喜怒。

堂下的斥候就没有白衣主教那么沉着了,他报告到后来声音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尊敬的雷德文白衣主教大人,此次黑石城境内鸟雪镇的兽人暴动,使得驻扎在鸟雪镇的人类士兵……全军覆没,共计300余人,其中主教一名,主持实验的5级魔法师两名,教徒无数,此地还有贵族近……”

“嗯——”雷德文应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报告。斥候也知趣,便不再报告下去,垂着头退到了一边。

不见雷德文白衣主教有什么后话,在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厅内便响起了轻微的议论声,大抵是对兽人暴动的震惊,对伤亡之大的愤怒,要知道兽人在前线被人类军队压着打,现在倒好,后院起火了,有了此次先例,以后北方指不定要如何大乱!至于贵族那边则显得有些诡异,一些人自危不已,而更多的人则是看好戏一般,眯着眼睛四处乱扫。

雷德文看了看手中呈上的文书,眼中依然无什么波动,40多岁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见丝毫感情,仿佛阅读的只是一本无聊的故事书。他一边看,一边暗中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各位,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良久,他抬起头说:“各位!”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各位达官显贵都看向白衣主教,许多身着盔甲的士官将领也齐齐侧目。

“首先,我感到悲伤,这次我们失去了300名同胞……”说话间,雷德文的眼中已经泛起泪光,脸上也写满了沉痛与悲伤,“但这些勇敢的战士们是幸运的,他们接受了光明神的接引,走向了天堂……愿神保佑他们……愿神的光芒与他们同在……”雷德文低低的话语响起,随即一阵圣光闪耀,圣光术的光芒抚过全场人的心里,大家的情绪都不自觉地调动起来。

“死者不能复生,但我们要为他们做一些什么,是的,我们要消灭那些兽人,那些我们的死敌,这是我们唯一能为死去的人所能做的……此次出征兹事体大,我会与大家同行,共同消灭敌人,将那些逃亡的兽人当众绞刑,尤其是杀了我们教廷主教的那只兽人!哪位将领敢当此重任?”雷德文开门见山地说明了目的。

此话一出,许多将领都纷纷自告奋勇上前领命,雷德文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缓缓微笑道“那么法兰将军,就由你随我一同去猎杀那些兽人吧!同时也希望各位贵族能够提供教廷经济上的支持。”雷德文微笑着向在场的人致意。

时至今日,因为战争的爆发,贵族与教廷实际上有了一定的利益冲突,若不是此次战事由教廷主导且有帝国皇帝克里普斯的授意,那些既被抽走奴隶人丁又被抽走赋税财富的贵族早就不干了。

现在雷德文又裹挟大义来讨要物资,众贵族嘴上应和,心里却是厌烦得紧,不停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能减少损失。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有一位贵族悄然起身。

“白衣主教大人,无职伯爵饶秋霜代兄长出云省领主兰德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愿光明神与您同在。”说话间,一身苍蓝儒袍的俊雅青年排众而出,冲雷德文行礼说道。

在斯奥克西帝国,贵族分王爵、侯爵、伯爵和公爵四等,每一等级皆是天差地别。而无职则表示自己并不担任城主,领主一类的帝国官职。

饶秋霜一身服饰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在天玄大陆,很早的时候人与兽人分为东玄种和西幻种,这四者源于不同的祖先,更有考古专家判断,西幻种可能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

不过这两种的兽人与人只在习性上有些微的差别,要是脱了衣服不问姓名几乎无法判断种别,故那些强分东玄西幻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百万年的共同生活以及某些事件,使得两者几乎已经融合在了一起,比如说人类帝国方面,就很少在看到这样穿着古典的东玄人类了。

无视大厅的噪音,饶秋霜中气十足地道:“兄长为帝国毁家纾难,如今却是物资紧而人丁盛,故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成全。”

“你说。”

“众所周知,教廷的军队堪称虎狼之军,纵横沙场无坚不摧,无城不破,与帝国的龙骑军团并称帝国双剑。这般沙场战将用于追捕逃犯着实是杀机用牛刀,小题大做了。依我之见,不如由我代教廷出兵,由大人与法兰将军领导,这样既表我兄弟两人对帝国之一片忠心,又能让教廷之剑处其厚位,尽其全力。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嗯,好,你下去办吧。”雷德文听了,点头允诺,却在闭上眼睛的刹那,眼中杀气尽现,只是被眼皮遮挡,并没有人察觉。

“好小子,出云省吗?哼,想要监视我?想一窥我教廷奥秘,还想在物资这块蛋糕上咬一口,真是好,好的很!”雷德文微笑着看饶秋霜退下,一时间也无法不接受他的“好意”,毕竟他舌灿莲花,句句在理,自己不接受反而惹人奇怪。

雷德文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没有明说,那就是收回圣光印记。圣光殿堂的主教级人物都有神术加持,几乎都是在关键时刻可以保自己一条命的大底牌,可惜贝内雷还来不及施展就死了,神术也化为追踪的圣光印记附身在萨洛身上。

圣光印记是教廷鲜少示人的术法,饶秋霜的目的不言而喻。

雷德文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大家都各行其职,一场针对逃亡兽人尤其是萨洛的队伍正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似巨兽张牙舞爪,要将他们吞噬。

“最后……”眼看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分派下去,雷德文起身肃立,双手做祈祷状,祝福道:

“荣耀赐予我伟大的斯奥克西帝国,吾王万岁。”

“荣耀赐予我伟大的斯奥克西帝国!吾王万岁!”众人受到雷德文的影响,都起身呐喊。

“愿圣光与我们同在,光明神永世。”

“圣光与我们同在!光明神永世!”

场面的气氛一瞬间达到顶点,大家都高昂地呐喊起来。

当众人散去,雷德文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他冲心腹吩咐道:“给我派人告诉出云省的眼线,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城主大人搞什么鬼,还有,盯牢那个饶秋霜,有机会给我做掉他。另外,观察一下兰德的政治倾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皇子先按捺不住了……”

……

5月份的天气渐热,炙热的阳光照耀在北方的大森林中,一大片的阳光洒下,被树叶剪成片片碎金,铺满了大地。此时,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再矫健的身影也逃不过后方魔法师的感知:“大人,在那里,那些逃犯在那片林子里面,前方1点钟方向。”

“弓箭手准备!”领头的人一挥手,“放!”

箭如飞蝗,如细雨,密密麻麻地射向前方的森林。箭矢落在地上,树木上,发出喥喥的声音。待箭矢落尽,林中寂静依旧,也没有什么血腥味传来。

首领正狐疑间,突然觉得地面震动起来,紧接着嘈杂的兽吼开始传来,由远及近,从最初几只野兽的吼叫,到后来越来越响,百兽齐啸,犹如海啸铺天盖地涌来。一瞬间首领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他猛地转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撤!有魔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话的真实性,无数的鳞甲巨蜥从林中窜出来,有的巨蜥的身上还夹着几只断矢……

“该死,第一小队受到魔兽袭击,速来支援!”

“第三小队遭遇雷鹰的攻击,目标丢失!”

“第七小队触发魔法陷阱,目前已经全灭……”

“第二小队……”

“第九小队……”

雷德文听着斥候传来的报告以及魔法水晶的影像联络,饶是他善于隐藏情绪,脸色也渐渐转阴。2天了!兽没见到,也没捉到一个,结果呢?自己的兵力倒是折损不少,如果是正面硬抗也罢了,偏偏那些狡猾的兽竟然利用森林中的魔兽,屡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恶,可恶啊!

“你们这群废物!我们追踪的是一群逃犯,不是什么佣兵,军队!结果还让人耍得团团转,教廷对你们的培养都养狗那去了吗?”雷德文冲着斥候咆哮道。

法兰将军听了,眉头微皱,虽然教廷有提供帮助,但是主要的财政拨款还是来自于帝国皇族,雷德文的话让他颇有微词,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毕竟当中有许多久经沙场的佣兵,我们军队更适合战场,不适合游击……”

“佣兵?你觉得我会让军队深入佣兵的主场去追捕他们吗?”雷德文对法兰的说辞十分不屑,“佣兵不是傻子,知道圣光标记的作用,所以我们追捕的一群人不过是一群弃子罢了,让那些普通人和那个中了标记的人一起为他们引开追兵。”

“原来如此。”法兰恍然大悟。

“所以……”雷德文闪过一丝傲然,“本主教才会派饶秋霜伯爵的亲卫队往反方向追踪。”

雷德文将报告文书一扔,报告书便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为飞灰。他抬头,透过密密的树叶望向天空:“哼哼,就这点伎俩的话,全都去死吧!不,我们还是慢慢地玩玩吧,哼哼……”

远处森林中,在一窟山洞中,萨洛靠在干燥的石壁上闭目调息,四周有5块魔法晶石形成玄妙的法阵,将萨洛保护起来,使萨洛的声音、气味不会泄露出去,引来魔兽的攻击。在他的左爪缠上了一圈绷带,点点血迹正从白色的布料中透出来。

萨洛掌握血咒印时日尚短,对个中法门了解得不甚清晰,所以才出了许多岔子。这几天经过多次的使用后,萨洛发现分身也不是不能使用魔法、斗气。只是分身只能作为容器储存一些魔力,斗气,还是只能存不能取的那种,而且这样做的话分身受到的伤害会有一部分转移到萨洛的本体,萨洛手上的箭伤就是这么来的,当时血腥味还引来了魔兽,差点就被魔兽发现了。而且萨洛发现自己的圣光标记也可以转移给分身,然而分身取消的话,标记又会找上自己。

“魔法能量,运用存乎一心,深渊之力也是,即使现在血咒印有点鸡肋,但是在特殊时候还是有很大的作用的……”萨洛一边修炼着,一边分出精神思考着血咒印的运用方式。

天地间的风元素在萨洛的引导下不断在冥海中汇聚,被精神力压缩,凝练,最后化为精纯的能量,灌入风系窍穴中。良久,萨洛从冥想中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萨洛起身活动了一下,左爪上的伤也渐渐恢复,感觉并无大碍,便又坐下来,从空间袋中翻找干粮。

“该死啊,这群人类追的太紧了,布置消音结界的魔法石已经告罄,最多再布置3,4次,如果还不能甩掉他们的话我就危险了。”萨洛吃着干粮,心思翻涌,“唉,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我尽量争取时间……”

“嗯?”萨洛伸入空间袋的爪摸到了一件纸制品,看质感不似魔法卷轴那么精细,也不像魔法契约那么厚重。

“这是什么?”萨洛拿出一看,原来是一张字条。“咦?这是燕玲给我的?”萨洛看到了字条上“燕玲书”三字,不禁疑惑。

然而燕玲开头的话就让萨洛无言以对:

“萨洛,你其实就是想牺牲自己,保全艾露和大家吧?就算是有空间袋中的卷轴帮助,你一个人要对付一群人类战士,也是不现实的,而且你涉世未深,就算再厉害,也还是太嫩了,更何况你并不厉害。我说的没错吧,你并没打算活着去见艾露……”

看到此处,萨洛默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才与人类对上没几天,就已经是这样的境地,虽然目前具有优势,但是这优势却是随着时间慢慢倒向人类!只要萨洛魔法卷轴没有了,布置消音结界的魔法石消耗完了,胜利的天平就完全偏向人类了,到时候萨洛不仅晚上要防备人类和魔兽的攻击,在白天也很容易被人类的风系魔法师感知到。风系魔法师的技能气感术可以从风中读取信息,萨洛绝对不是人类军队中风系魔法师的对手,因此萨洛一开始就有与人类军队同归于尽的打算。

“但是,萨洛!就打算这样死吗?艾露会一直等着你的,记住你的誓言,你赌上了你的尾巴不是吗?那就给我好好活着!”

萨洛苦笑,自言自语道:“燕玲姐,我又何尝不想活下来呢?我也想实现承诺,但是,但是啊,我真的太弱了,在这个乱世,没有能力的兽根本活不下去。我只能尽我所能帮你们逃走了。”

萨洛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可奈何,又透露着不甘。“要是圣光标记在燕玲姐你身上,大家都活着回家的希望就大了,唉,我的修为还是差你们太多太多了。”

“你很不甘心吧,就这么去死?你其实还有大好前程,虽然是个小部落的乡下小子,但是你却解放了许多强你百倍的兽都无法撼动的地方,我期待你的未来。眼前的磨难是所有在北方的那些大家族中的兽人无法想象的,这磨难既是你的不幸又是你的机遇,且看你如何把握了。放松点,这次姐还可以帮你,所以,给我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见此萨洛不禁心头一暖,对未来也多了几分渴望,毕竟,有活下去的机会,谁都不愿意去死啊。

“擒贼先擒王,你若是能对他们的首领构成威胁,就有逃出的机会。我猜前来捉拿你的一定是黑石城的白衣主教雷德文,因为鸟雪镇是他的管辖范围。那么你就有胜算了,呵呵,姐姐我可是和那个变态主教交过手,他的能力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雷德文,4级火光双系魔法师,实力不强,但是十分狡诈,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滑溜地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想要杀他太难,但是这家伙居高位太久了,已经没有了拼劲,十分怕死,一旦你威胁到了他,哪怕只是让他狼狈一下,他就一定会退兵保命的……”

萨洛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接下来燕玲为他全面剖析了雷德文的能力与性格。萨洛以前经常打猎,自然清楚捕捉各种能力都暴露了的猎物比起捕捉自己不了解的猎物,那难度差了何止十倍!而雷德文,如今在萨洛眼里,就是一只被全面了解了的猎物。

“怕死,呵呵,这是不是教廷招标主教的最大标准啊?我看那些主教一个个都怕死!”萨洛一脸不屑。

“不过……燕玲姐叫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呢?”萨洛抖了抖耳朵,看着字条上最后一行字,十分费解:有的事情萨洛你不要了解太多了,这世界就是有这么群人,嗯,还不少。雷德文这家伙对女人不感兴趣,却对男人感兴趣!虽然不甘心,但是你的皮毛确实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有了前言,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夸你,穿严实点吧。

“呃……”萨洛的耳朵瞬间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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