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以光速在府中流转,大夫人被打击地病了,三夫人却出手凌厉,厅前杖毙两个乱嚼舌根的婆子,并责令消息一概不许往外传。
大概是三夫人的雷厉风行起了作用,下人们战兢兢地低头走路,方府闭门谢客,而此时杨柳正坐在听雨轩里,将调制好的药膏涂在一张特制的棉布面具上。
“二少奶奶,新的药方已经交给管家,他说请二少奶奶放心,订制的医具不日便能呈上。”
杨柳没说话,而是对着镜子将面具齐脸贴好,然后躺在竹椅上,让药效能更好地渗透。
绿衣从没见过这样的敷药方式,好奇地看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不过,有件怪事。二少奶奶上次写给他的药单子,居然离奇失踪了,管家还为这事发愁,就怕会出事。”
“药方不见了?”杨柳心头一跳,恐怕真要出事。“什么时候丢的?”
“有两天了。”
“两天。”杨柳念叨一会,闭眼挥退绿衣,又重新躺回竹椅上去。春日的午后昏昏欲睡,里间传来方路遥均匀的呼吸声,深深呼吸着久违的宁静空气,眼皮不知不觉地重了起来……
当时辰过半,绿衣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方路遥赤脚蹲在竹椅旁边,好奇地拉着杨柳脸上的绵布面具。
“二少爷,千万别动。这是二少奶奶新做好的药膏。”
“药膏?药膏是什么?姐姐为什么还不醒,这样遮着难看死了。”
“嘘,二少爷。”绿衣赶紧阻止他继续拉扯,“二少爷前几天病了,二少奶奶照顾了你好几天,还没怎么睡过呢。二少爷乖,让二少奶奶再睡一会。”
方路遥眼睛眨眨,白皙的面庞露出两抹红晕:“姐姐一个人睡会难过的,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绿衣“扑哧”一声笑了:“二少爷怎么知道二少奶奶一个人睡觉会难过?”
“因为我刚才醒的时候没看到姐姐,心里就好难过……”声音越来越轻,眼泪又开始打转,“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
“二少爷,二少奶奶是不会不要您的。”
“可是刚才外面好多人,姐姐还要把我推出去……”越说越害怕,方路遥赶紧趁杨柳睡着,死死抱住她,一副誓不放手的模样。
这番动静有点大,立刻就将杨柳惊醒了。一看到方路遥撒娇的样子,杨柳又开始摇头。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了!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知道了会不会将自己大卸八块!
“乖,睡吧……”
两人爬上床,方路遥找了个好位置蜷曲在杨柳身边,闻着身边香香的味道,脸上笑嘻嘻的。姐姐说他以前的事都忘了,可他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看到姐姐惊喜的笑脸,那时候他的心里好开心啊……
日子就这样平静又似不平静地过了好几天,方路遥已经开始习惯在院子里和丫环们玩耍,而方家四小姐嫁人的日子也在一天天临近中。府中忙得不可开交,杨柳却很空闲,不仅黑衣人没来,连方洛尘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到方瓶儿出阁那天了,杨柳取出一套新制成的浅蓝色衣裳,下摆处绣着几缕白色的云纹,穿在方路遥身上,一摇一晃,飘逸如仙。
他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眉目清秀,原先白皙不见血色的脸此刻微微红了:“姐姐,好看吗?”
杨柳点点头:“再胖些会更好看。走吧,我们去书房。”
绿衣诧异地问:“二少奶奶不去前头露个面吗?”
“露面?”杨柳冷冷一笑,“绿衣,如果回头有人来请,就说我带着二少爷出府去了,不在。”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方路遥一蹦一跳地拉着她的手,开心地喊着“玩去啦。”
绿衣低头叹气,一回头,看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方洛尘。他的目光透过她看得很远,远到那两个身影再也看不见,然后无声离去。
这一日,方瓶儿顺利出嫁了,方府中又少了一人。似乎日子还是照过,不过机敏些的下人们立刻发觉府中的气氛变了。
方瓶儿出嫁第二天,紫衣来请杨柳和方路遥到大厅去。两人到达的时候,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方路遥立刻吓得躲到杨柳身后。
落座。紫衣在大夫人的示意下叫来了管家,一张写满药材的方子便递到了他面前。
“老管家,你看清楚,这药方可是二少奶奶亲手交给你的那张?”
管家接过,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低头回了声是。
紫衣又踱过来,将那张药方递给杨柳:“二少奶奶,这药方可是出自您之手?”
杨柳微笑着点点头,还拉拉方路遥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紫衣再次将药方给厅中众人看了一遍,杨柳看着他们或怒或冷漠的嘴脸,轻轻拉近身边的方路遥:“你可看好了,这都是你的亲人。哪一个是真心,哪一个是假意,要用心去看。”
方路遥虽然全忘了,但杨柳并不认为他已经傻到无药可医。她执拗,也有韧性!方路遥似懂非懂,只能乖巧地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其它人。
大夫人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有些支持不住,人看上去老了许多。紫衣代她问杨柳:“二少奶奶,您能跟我们解释一下,为何这张药方上,竟有半数都是毒药?”
对于紫衣的质问,方路遥恍如无闻。他很端正地坐在杨柳身边,眼睛依旧在其它人身上看来看去。而杨柳则是深吸一口气,来了!
微微一笑,她站了起来:“毒既是药,药也是毒,我开的药方,旨在救人,现在人已经救回来了,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这是事实。
“嘻嘻,人是救回来没错,可是这救回来的人如何会变成这样,二少奶奶,您可别欺负我们不懂医哦!”三夫人笑笑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