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炸了毛,就连自认胆大的杨柳也差点摔倒在地!
一地的尸骸,全是累累的白骨!放眼望去,怕不下千者之数!两腿发颤,几乎就想掉头逃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臭味,杨柳略一辩认,立刻惊恐地掩住口鼻,右手忙不迭地取出腰间的解毒丸,一股脑吞了下去!
满目的惊骇,勾起她更大的好奇。这空气中弥漫的毒药她不认识的至少有三种,在这楚国皇宫之中,能有如此炼毒造诣的人,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杨柳义无反顾地走向小屋,她一直在寻找他的线索,记忆中那个细心教他医术的男人,那个哄她喊“爹”的男人,分开近十年,到了这楚国的皇宫,她终于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供奉李林!
失落的鬼脸面具一直让她忧心他的下落,如今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她竟然变得踌蹰起来。
他还认得自己吗?如果他真的被关在里面,现在情况可好?如果他问起娘亲,她该据实以告还是善意欺瞒?
任何一个问题都让她觉得难以含笑相对,杨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又忽然被弥漫的毒气呛地花容变色!
竟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真是大意!杨柳自责一句,却忽然平静下来,面前青石垒制的小屋,石缝间用糯米浆子粘得密不透风,走到门口,入目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当中一张长长的石桌,上头是几个被丢弃的瓶瓶罐罐。
没有人!
杨柳第一时间松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发现石屋的两侧墙上延伸出两根手臂粗的铁链,竟一直伸向石桌后面!
里面,有人?
静静的铁链一动不动,杨柳稳了稳心神,一步一步靠近石桌,生锈的铁链,上面斑驳地留着些被腐蚀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将某些具有强烈毒性的药液倒在上面,杨柳忍不住摒起呼吸,她几乎可以断定,这里曾经关着她的“师父”!
近了,两根铁链在石桌之后交汇,杨柳睁开眼,空荡荡的铁链,锁着一具早已骨化的尸骸。
一时间,忽然不能呼吸!
愤怒想要冲垮她的理智,杨柳紧抿着唇,用力地狠狠擦干眼角,喉间呜咽,那是无法诉诸言语的悲痛!
这是对她而言的第二个亲人哪,如今只剩一副空落落的骨头架子,她甚至无法将它带走,那黑色泛着乌光色泽的骨骸清楚地告诉她,黑藤毒,见光死,见风散……
她无法看着她最后的亲人死无全尸。
杨柳呆呆地坐在地上,脑中昏沉沉想起很多事,记起在那段童心未泯的日子里,他晃着小花猪的面具,诱她喊声爹爹,一转眼,他又取出一个布娃娃,两手捧着银针看她用力地扎扎扎……
杨柳吸吸鼻子,忽然仰起头让眼泪流回心里去。
珍贵的总是留不住,最想要的却总是比不过事实的残酷!她抹眼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脸对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要笑,要活着,要活到最后,直到所有的仇人都死去!
她的心必须硬地如铁,冷地像钢!
杨柳蹲下身,对着那具发黑的骨骸拜了拜:“爹,您放心,女儿会给您报仇的。”转身出门,她又朝身后挥挥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等着,下次女儿会把娘亲一起带回来的……”
杨柳大步向外走,门外一具骨骸被她赌气地一脚踢翻在地,这些害人的家伙!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杨柳,终于忍不住捂脸苦笑:“杨柳,你也只能拿死人撒气!”
她忍不住蹲倒,却为自己这小孩似的行为又哭又笑:“现在的我,像个十足的疯子!疯子,疯子!”
眼前的尸体散了架,略黑的骨头散地到处都是。杨柳终究还是伸手将这些骨头一一收拢,衣服早已破烂地不成模样,尸体的右手上还牢牢握着一把锈掉的剑。
她不言不语地将被踢断的手骨放回那人身边,死者已矣,所有的罪恶也该随着他的死亡而一同湮灭。
起身准备离去,眼角却忽然闪过一丝银光,惊得杨柳全身一震,在她不能置信的目光中,她看到一根细长的银针,深深卡在骨骸的脖颈之中!
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鬼医的秘密!
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展露,他的毒术已经近乎天下无敌,然而没有人知道,鬼医除了高明的毒术和医术,更有一身不俗的杀人功夫!
杨柳捏着那根银针痴痴地笑,她忽然又跑回石屋,前前后后将那具被锁住的骨骸看了个遍!只怪她先入为主,竟将别人错认成她最亲爱的师父!
杨柳庆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任嘴角笑地发酸,在满是骨骸的阴森地下室里,她呆愣的笑声显得无比诡异。
下一刻,她忽然面色凝重。毫无疑问,师父曾经被关在这里,甚至最后不惜偷天换日,才逃出生天。在这个满地尸骸的可怕地下室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是谁将他关押至此,又是谁在害他性命?
提着小心走出这地下室,杨柳很快便发现另一边墙上的机关,轻轻一按,那合上的书柜再一次打开来。满天的月华洒落而下,那圆如银盘的月亮,让她想起今天是中秋的团圆节。
“团圆节,思团圆,孤身孑然,莫如不团圆!”
收回心思,目光回复往日的清冷。杨柳静静看着守在书柜之外的男人,一头长及脚踝的银发,一身淡若天青的长衫,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永远没有温度,他静静地跨前一步,伸出手……
“玄机,你还想再送我一掌吗?”
他略微错愕,却忽然淡淡地扬了扬唇角:“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