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霓的动作快地让杨柳都来不及阻止，她服下后微微一笑，伸手拨了拨琴弦，只有眼中带出几分伤感：“我终于可以下去和他相见了，莲儿，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杨柳不语，洛云霓又笑：“你沉默的样子和他很像，连这一点点的借口都不愿意留给我。如果当年他愿意哄哄我，也许我会放他出宫的……”
前尘往事，早已消逝，不能放下的只有牵挂的心怀。
不能否认洛云霓对义父有情，只是她的情太渺小，在她的复国大计面前，永远排不上号。之所以她敢为了一份宝藏而痛下杀手，如她所说，这中间的妒嫉又能有多少？
洛云霓是冷静而理智的，所以她不会为此而动摇，若是她真有心，当年早就可以拉着义父一起逃出皇宫，十几年的功夫，水都能把石磨穿了，更何况是义父这样心肠并不算硬的男人！
“方洛尘是谁的儿子？”
洛云霓笑着走到窗口，从金丝滚边的衣袖中掏出一管黑色的信号弹，放上天空：“这个问题，等他来了再说吧。”
杨柳皱眉，洛云霓却已无力再走回琴案边，她朝杨柳伸出手：“能扶我一把吗？”
那双过分白皙的手，却瘦地可怜，皮肤下青筋隐隐，她微微笑着：“这几年来，你义父也没让我好过，如果你今天不来，‘锁命’也迟早会要了我的命。我欠他的，也只能这样还给他了。”
人之将死，回忆起的却是她真心爱着的男人，如果义父与娘亲相爱造成了父亲三人的悲剧，那么在场痛苦的折磨中，洛云霓这个“局外人”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亲手毁灭自己的情敌，又何尝不是将心中最后的热情也一并抹去？
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住她：“你后悔杀了他们吗？”
“那你后悔来杀我吗？”
杨柳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乌黑的血水已经凝固，毒素蔓延至整个手掌，说不准什么时候她会因此而倒下，从此不再醒来。可是她却眼神坚定地看向洛云霓：
“我不后悔！”
“所以我们都是输家。”
洛云霓突然握紧她的手：“当年有人也曾经和我说过，不要执着于仇恨，否则会一无所有。可是我偏偏不信，结果今天还是印验了。”
手上略松，洛云霓叹了口气：“孩子，告诉我，其实没有同心咒对不对？”
杨柳一惊，她却已然微笑起来：“我知道的，其实你与我当年很像，有些东西还未完全失去，否则尘儿也不会喜欢你。”
“你说的很对，确实没有同心咒，却不是我不想下，而是没时间，也没有机会。”
洛云霓无动于衷，依然满脸慈爱地看着杨柳，那眼中满满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狼狈，像被人看穿一般，竟觉得无处可躲。
她匆匆别过头，却听外面传来打斗之声，洛云霓笑了笑：“绿衣和玄机打起来了。”
话未说完，已经有一个身影飞快地冲了出去，杨柳一怔，竟是那神秘女人。
“很奇怪吗？做母亲的，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洛云霓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那是因为她服了毒的缘故。
那赤红色的药丸对于它人来说是补药，而对身中“锁命”的洛云霓而言，那却是真真切切的毒药。这是杨柳特意为她调制的，也是以防万一的后手。
外面传来绿衣惊疑的呼声，紧接着听到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洛云霓捏着杨柳的手轻轻叹息：“她跟着我也有好些年了，我不在宫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她替我留守，可惜自从楚霸天死了之后，她便疯了。整日里胡言乱语，迫不得已，我将她关了起来。”
疯了，会吗？杨柳并不全信，只是绿衣是那神秘女人的女儿，而这女人却是宫中真正陪伴楚霸天朝夕的人，那么绿衣的真实身份……
“吃惊吗？其实绿衣长地像她娘，只是有些地方，细看起来，和楚天行也是有几分相像的。”
杨柳见到楚霸天时，他早已被折磨地不成人形，因而洛云霓并未说起他。
“你似乎特别恨楚霸天，这是为何？”
“哼，当年囚禁你义父，他出了大力，我如何能轻易放过他！更何况他楚霸天的生父就是当年起兵夺取我燕氏江山的人，无论哪个原因，都足以教他死上千遍万遍！”
江山大业，对于杨柳来说太过遥远，她只纠结于父母的恩仇，如今大仇得报，她忽然又有些空虚茫然。
洛云霓人软倒在她身上，好像只是一会时间，她已被人生生抽去一半的生气，连她美貌的容颜都看似老了几分。她盯着失色的肌肤看了好一会，才感慨一声：“若有来世，我定不再要这倾城的美貌。”
她对着愕然的杨柳微微一笑：“太过的美貌会让男人不敢靠近你，却容易招来无端的祸患。说来可笑，我大燕皇朝正是因此而灭亡的。”
她的话中隐藏了太多的心酸，一时让杨柳体会不及，屋外的打斗声倏止，第一个踏进屋来的，却是玄机！
他此刻颇有些狼狈，银色的长发沾了一丝鲜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黑色小剑，直指杨柳：“妖孽，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
“我是妖孽，你认为还能是什么。”大仇得报，让杨柳有些心灰意懒，一时懒地与他纠缠，洛云霓渐渐不支倒在她怀里，目光却一直看着门口：“尘儿怎么还没来？”
“放心，他会来的。”杨柳伸手轻抚着她，却忽然被她一把抓住：“为什么你中了我的毒，现在却还没有死！”
是啊，中了毒。杨柳轻笑着翻过她发黑的手掌，就在刚才握手的时候，洛云霓将毒按在了她的手心。
“这世上有一种人百毒不侵，却不是因为她从小服食草药，而是有意识地对自己下毒，直到身体对毒素产生抵抗力，久而久之，自然百毒不侵。”
“你……”
“没错，在我决意报仇的时候，我已不惜一切。我人单力薄，唯一有用的是自己的双手。”
“可即使这样，你也没有假他人之手来铲除我，你是个骄傲的人。”
“也不算吧，可能一个人孤单太久，已忘了可以找人帮助……”杨柳虚弱地歪靠在剑案上，玄机的小剑依然直指着她，她却忽然在这一刻想起方路遥，不知他此刻是否已经出城？看到那封信之后，他会如何反应？但愿他不要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