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被拉出去之后,方路遥又呆看着面具半晌,将它贴在脸颊边,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暖暖的温度。
夜晚的寒气从地面传入脚心,方路遥全身一震,脑海中渐渐清明起来。“曹升!”
他的声音少见地含着一丝怒气,许久才见大管家应声而来。“怎么回事,朕这房间里多出一个人,竟然也没人发觉吗!”
曹管家冷汗岑岑,“今夜确实混乱!皇上,老奴适才得知,医女炎心死了。”
“什么!”方路遥忽地凝起眉头,他没有接下曹升的话,竟是直接下令:“将今晚负责膳食的人仔细察问,一个也不能错过!”
曹总管欣然应是。顿了顿,便道:“皇上,方才华家小姐居住的院子里起火,纵火之人已被当场抓住,老奴发觉庄子里有一女婢形迹可疑,已将她先行押下。”
“纵火之人?女婢?这两人不是一起的吗?”
“回皇上,那纵火之人是史家的,那女婢却是来历不明,不知何时混了进来,欲行不轨。老奴以为安全起见,应当对她严刑拷问……”
曹管家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有人来报那女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已经逃出庄去,护卫中有人去追赶,至今仍下落不明。
方路遥听罢便好笑地望了曹管家一眼:“想不到精明如你,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曹升只得赔笑,心思却凝重起来。他原想神不知鬼不觉从那女婢口中套出杨柳的事情,想不到对方却如此难缠,他不过离开一会儿,便被她脱出网去!不是那女人手段高明,便是这庄中仍有内应!
他想起傍晚时女婢口中提及的青鹰,如今被她逃走,势必会惊动到杨柳,不知她下一步将会如何?
想到此处,曹升忍不住看了眼方路遥,他仍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面具,紧张的神情让老太监心里一喀噔,想起先帝死前的叹息之语:“此女,不是福,便是祸!不能除之,朕心不安……”
曹升低头掩去心中担忧,若到了最后不得已的时刻,便只能与圣上摊牌了。
次日,意柳庄中摆开宴席,庄中有一处荷池,不知是何品种,竟能常年盛开不谢!曹管家命人围着荷池摆下桌几小案,便按各家女子的身份家世安排好座位。轮到华芸这一席的时候,却有些为难。
华芸因病缺席,这次只来了一个杨柳。曹管家一抬头,杨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笑容竟使地冬日的阳光也为之一寒。
“这,您看……”
杨柳却不与他为难,干脆利落地退居丫环的位置,随后便垂首而立,充当自己哑巴的角色。然而四周因曹升对她的恭敬而投射来的好奇目光,却让她莞尔不已。
曹升,这是存心与她做对了!
不一会儿,方路遥领着才一岁多的少庄主出来了,小男孩才刚会走路,小短腿一扭一歪地,让每一个看他走路的人都心惊不已,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摔倒在地。
方路遥落坐,席上便只剩下两处空席,众女眼睛雪亮,除了华芸未到,便只有前任的“女主人”雪姬,众女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因而早早打扮好自己,只等着有人能发现自己的美丽!
杨柳低着头,宴席进行到后半,好戏终于上场。解语冲动地跪到方路遥面前,朗声请“皇上替奴婢做主。”
杨柳怔了怔,一抬头,便看到解语正指着自己,感到众人的目光向她射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解语说的,是她原先的主子白如玉的惨死,那日早晨,两人在井中发现的女子尸体,正是她家的小姐,据说这位美丽的女子,正是意柳庄的前一任“女主”。
解语说地眼泪盈盈,感人肺腑,杨柳跪在她身边,只觉得地上传来阵阵寒意。
雪姬的倒台,是一个信号,众人纷纷落井下石,义正言辞地说白如玉的惨死,十有八九与雪姬脱不了干系,顺便哭诉自己平日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巴不得某人能怜香惜玉一番!
可惜方路遥至始至终,只是逗弄着怀里的小男孩,众人摸不准他的心思,场面顿时一冷。忽地席中有一女子轻笑了声:“这庄子里狠毒的女子可不止一个呢。”
她话音才落,立刻有人跟进:“是啊,可怜的华家小姐,还险些被火烧地毁容呢!”
杨柳差点失笑,一场在自己房中燃起的大火,被如愿摊到了华芸的头上。她低着头,眼角却扫到解语微微抿紧的唇瓣,这位美丽的少女,到底为了什么,硬将自己拉到方路遥面前,让自己陪她一起“露脸”呢?
梨花小院的失火也被栽到雪姬头上,所谓墙倒众人推,指的大抵便是这么回事。然而人群中也有反对之音:“华家小姐平日里与雪姬关系不错,怎么会突然放火烧她呢!”
这是辩解,也是恰到好处地提醒方路遥,华芸与雪姬是一路货色,不值得欣赏。这群女人在内斗上的功夫简直到了字字珠矶的地步,让人不得不心中叹服!
在众人将矛头直指华芸的老对头史静之时,她站起身来。
今日的史静一袭青衣,外披着白色的狐裘,在一色打扮地花样妖娆的女子之中,倒显地分外素净!
“火不是我放的。”
她朗声道。声音冷冷清清,掷地有声,挺直的脊背既似高傲,也似在验证她的清白!方路遥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史静不屈地与他对视,眼中的骄傲让不少人暗捏一把冷汗。
在众人万分期待方路遥是否会严斥史静的时候,他怀中的小男孩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雪白娇嫩的小脸涨地通红,忽地“哇”一声,大声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