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地宫逃出来,我们便一直在派人打听三弟与玄机的消息,就在你生之前不久,我得到消息说,两人一道来了云京,只是不知何故,住在京郊一处寺庙之中。我本想与你一道前去看望,只是没想到,半路你竟然动了胎气……”
两人进了客栈,暂时安顿之后,方路遥才坐下谈起当年之事来。
经他这一说,杨柳自然想起那一次半途而废的外出。只是她皱紧了眉头,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当时为何不与我明说呢?”
“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惜……”
杨柳摇摇头,没有接下他的话。其实当时两人的感情已出现一丝裂缝,那一次外出又实在凶险之极,她中途折返的原因,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后来便是太医们坐诊,我那时以为你熬不过去,便想着若是宫中忽然生变,只怕连我也不能保全孩子的安危。你也知道,那时的内宫之中,实在危机重重……”
宫中的危机,杨柳自然知道。从来没有人能独占帝皇的宠爱如此之久,就算她是结发又能如何,宫中多少女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她倒是知道,若是自己一死,自己的孩子多半凶多吉少。就算方路遥再护着又有什么用,双拳便难敌四手,他一人如何面对整个后宫的阴谋?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究那时他将孩子抱走,甚至对他为何造谣之事也有了理解。“那么后来呢?”
“后来……”
方路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现在回想,不知是不是当时晕了头,竟就这样将孩子托给了玄机。也恰好的是,我去之时,三弟正好不在,时间紧急,我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杨柳皱了皱眉,细细体会着时间紧急这话的意思。只是她保持了沉默,却转而问方路遥:“你当时见到玄机之时,他身上可有异样?”
“异样?倒没有别的,不过他的头发有些奇怪,竟大半变成了黑色。”随即他也跟着皱眉,“后来我发现孩子与玄机一道失踪的时候,还曾经怀疑过这玄机是否为假,不过之后不管派去多少人,也没有发现他的线索。”
“不,那个玄机应该是真的。”
杨柳笃定地说着,目中闪过一丝寒意,看地方路遥心中一惊。
“他的头发会变成白色,完全是由于他修炼的功法原因,之后他的功夫被我用毒封了起来,时间一长,功力消褪,他的头发会渐渐还原成黑色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很奇怪,我们苦寻他们两人许久没有消息,为何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忽然蹦出他们的影子来。”
杨柳曲指敲在桌面上,发出“达达”的清晰声,方路遥倒是知道答案,只是他的面色更加难看:“我后来隐约猜到这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可惜我一时大意,竟然上了他的当。”
“他?”
“没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如何突围出去的,当时看到中宫大火,我还以为你被困在里面了,哪知等冲进去才发现那里躺了一地的尸体,后来有人来报说,才知道你在宫外遇到了埋伏。”
方路遥偏转了话题,似乎不想在那人身上过多叙述。只是杨柳紧锁着眉,却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娘子。”
方路遥伸手越过桌面,紧握住杨柳的手。她的手冰冷地让人吃惊,只是杨柳毫不退缩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昔日的枕边人。
“何事?”
她淡然的眼眸似乎代表了她的态度,这一刻狠狠刺中方路遥的心,让他苦涩一笑,却只是摇摇头:“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是否可以先放至一边?”
“先与你一同对敌,找出幕后之人?”
方路遥沉默不语,自然是认同了她的话。其实杨柳心中何尝不在叹息,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外界传闻来地那样亲密。或许是自己的性格使然,也或许是那些年里,两人的确太忙,中间那丝若有若无的距离,总在夜深人静之时,悄然赶至。
也许正如那时方路遥自己说的,作为同伴,他们彼此了解,甚至不需言语,便能合作无间。只是作为爱人,他们的心还离地不够近。至少没有近到呼吸可闻,几日不见,便牵肠挂肚的地步。
“就这样吧,孩子是一定得找回来的。”杨柳皱了皱眉,将那些让人烦恼的感情抛诸脑后,“怎么样,你有什么线索?”
“线索不多。这一年来,我在意柳庄中布下人手,对外称那是我们的孩子,其间来回的刺杀不下百起,我派人调查过那些下手之人,多半是受权势利益驱使,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人。”
方路遥看了眼杨柳,她端着杯中茶水,正安静地聆听。
“半年前,我查到雪家是当年参与谋害你的其中之一,之后花了些力气将他定了罪。”
“华家是在一年前窜起来的,是你的杰作吗?”
方路遥点点头,眼中闪动笑意:“你还是这么敏锐。”
“那么看来,你心中有数了。”
方路遥一窒,豁然抬头,便看到杨柳如雪似冰一般的目光,那样的锐利,让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寒意。他笑了笑,笑意却有些勉强。
“看来我的人缘真的很差。”
方路遥神色一黯,良久,才吐出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