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吹起床前轻纱幕帘。
正是夜深时分,离绯房中的灯却突兀亮了起来。“哑叔叔。”
清冷的声音令地来人脚步一滞,离绯持灯走近,看到窗前正站着一身夜行衣的哑老头。“哑叔叔,为何在瓶子上做手脚?”
纤手一抛,半空中一道白光闪过,哑老头随手接住,却是白日里让小丫环调包的白色药瓶。他骇然抬头,昏黄灯光下,离绯面若寒霜,额间那点朱纱似血一般殷红。
“您让梅儿如此撮合,是否因为那人来历不凡?可是,哑叔叔。”
她清冷的声音在夜色里融入一分冰寒,“您只是替人保管嫁妆,而不是替离绯选择夫婿。”
“阿巴阿巴……”哑老头没想到离绯竟看地如此透彻,他慌乱打着手势,涨红脸的急切看地离绯心中一暖,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离老爷的打算,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打算,他不可能将我一直关在府里,而我也不可能一直听话顺从。哑叔叔,您的嫁妆,还是先收起来吧。”
离绯说完,转身离去。哑老头呆愣地站在窗前,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已勾勒出他并不老迈的身形,而他却毫无所觉。
飘着淡香的空气里,还回荡着离绯若有似无的声音:“哑叔叔,以后出行,记得别再拖尾巴进来……”
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角,只见衣衫处一片莹白粉末,哑老头心中骇然,他白日在药瓶上洒药,却没想到那路云察觉如此迅速,还末脱身已与他交上手,更不知在什么时候留下这致命的线索!
该死,真该死!哑老头心中气急,可是想到方才离绯的表现,脸上又生出几分古怪。
如此冷静镇定,这真是离绯吗?他摸了摸衣服上的粉末,再次翻窗而去。而此时的离绯,正静静靠在床边,唇间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漫长的人生,我们都该为自己找一些有趣的事来做,对于离绯来说,她没有过去的牵绊,而未来是她想探索的未知。看着别人落入自己的圈套,不知为何,竟让她心底生出一丝孩童般的兴奋。
尽你最大的努力,去把握你最想要的生活,愿你幸福,活地快乐而自由……这句话,是谁说过的?
“大人,跟丢了。”
文书的脸色顿时难看两分:“不是在他身上做了标记吗?”
“可是大人,或许是那人有所察觉,那味道忽然消失了。”
“怎么可能,宫中的秘药,谁能破……”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那日船头的孤傲身影,文书心跳加速两拍,撤走了追踪之人,他一人漫步在樊水城街头。
樊水城,樊水河,如果真如那些人描述的,她只是落入水中,也许真会顺着河水一路流落到这里来。可她若是真是杨柳,为何当日相见时却如此反常?
“大人,好兴致。”
文书猛回头,不见人影,声音隐藏在阴影里,只有入夜的寒侵袭全身。“玉主别来无恙。”
“你说呢?那日在画舫之上,玉某可真是被大人好好戏耍了一番啊。”
文书沉静的面容没有改变,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不愧是跟着皇后娘娘出生入死的人呢,连她的神情都学地似模似样。文大人,你我之间还需交易么?”
“玉主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那日文书临阵倒戈,也许画舫上的刺杀已经成功。想到此,那声音顿了顿,带出几分寒意:“玉某想知道大人忽然收手的原因。”
“眼下,时机未到。”
“好,你我之间的交易便暂时做罢。”
那声音忽止,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文书一人在街头站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
他,到底要不要替她报仇呢?如果知道自己杀了方路遥,她会不会生气?
天色正好,阳光并不猛烈,离绯正听着小丫环梅儿讲述昨晚发生在离府中的一件大事,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刺客,竟在半夜潜入离老爷房中,而后两人大打三百回合,这一战真是惊天动地,惊天地泣鬼神,乒乒乓乓的声音直到天亮之时才停息!
“小姐肯定会问,为什么没人去阻止啊!嘿嘿,怪就怪在这里,老爷竟然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小院半步!如今府里人都在猜哦,会不会是老爷在哪里惹下的风流债,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会儿大夫人正在吃醋
呢……”
“噗!”
离绯差点笑喷,偷偷看了眼哑老头,他的脸色正黑地像锅底,也许只有与他同住一个院子的离绯清楚,她这位哑叔叔,正是天亮时分才摸回来的!
“小妹,开门开门,大哥来看你啦。”
“砰砰”的敲门声一记响过一记,小丫环立刻双手捂耳:“肯定是大少爷,这个大老粗,就不知道小声点!”
离家的少爷只有一个,姓离名泽,离绯排行老二,也是家里唯一的小姐。之前就听蕊儿略微提及过,这大少爷不懂怜香惜玉,经常弄地离绯一身伤,如果见到他,还是躲远一些好!
拍门声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对方倒是有耐心,竟是不开门就不走人了。离绯正要出去敷衍几句,忽见哑老头气势汹汹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提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没一会儿时间,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哀嚎声,侧耳细听,似乎还有棍棒声中讨饶的声音:
“哎哟,哑大叔,轻点,轻点,打坏了会被人笑的……绯儿妹妹的追求者太多了,都堵上门来了……哎哟,大叔,您杀人啊,别打下面,轻点……”
外头杀猪似的惨叫终于让小丫环笑喷了,连离绯也是满脸笑意。阳光暖暖洒在身上,忽然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竟是如此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