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拘礼了。坐吧。”半躺在龙床上的隆硕帝胤天啸望着刚步入养龙殿内，正欲施礼的老国师和胤天伦缓缓的道。
胤天伦望见了已经两月未见的皇兄，眼睛看到了一头白发的胤天啸！这才多久啊！胤天伦心中大骇，这病情真的如此严重了吗？只是看他的头发，从原来的稍许斑白，鬓角染霜，到现在满头鹤发，可是脸色神情上却不见有苍老病情的倦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病入膏肓的传说不是真的？还是这皇兄故作强忍呢？
隆硕帝自然也在看着胤天伦的表情变化，不过是双方都是阅历丰富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稍微有些变化后立刻恢复了常态。
老国师衍月真人望了望胤天啸的满头鹤发，似乎想先开口说话，却被胤天啸抢先挥了挥手，先开口了。
“天伦，你先说吧，简明扼要一些，是不是南洋黄燕岛的事？”隆硕帝道。
胤天伦不觉奇怪，如此大事，南洋大督统明哲定然会直接上奏给皇上的，直陈圣听。当然，呈报中书省兵部的奏疏自然自己是先看到了。
“皇兄，正是此事。目前明哲的南洋水军已经在黄燕岛海域与诺阿基对峙了。东海扶瀛海匪也有部分舰船南下，意欲在南洋地带分一杯羹。”
隆硕帝轻呼了口气，冷笑了声，“是不是这小小的吕宋诺阿基这些年折腾的不够了，在这个时候还要跟我天朝上国玩这等小儿把戏。直接让明哲率南洋水军灭掉诺阿基的舰队，也就是些小舢板吧。明哲这么多的水军养着吃闲饭的吗？还要找朕要东海水军支援，难道他不知道东海屠无言所面对的扶瀛海匪的舰队要强过吕宋诺阿基甚多吗？”
胤天伦心道，这皇兄的初衷看来和自己不谋而合，直接痛击诺阿基，赶出黄燕岛海域算了。跟这帮家伙啰嗦什么。不过，想起叶乾的计策，这个档口，大局为稳，稳定压倒一切，自己分身不暇，南洋那边一旦耗日长久，诺阿基在南洋再玩起了躲猫猫的把戏，纠缠骚扰，庞当的南洋水军便会被扯着鼻子走，到时候战争拖得久了，国内百姓群起抗议，便会影响到自己的篡位进程，得不偿失啊！
胤天伦叹声气，道：“皇兄，我想这明哲应该也是有所苦衷的。我大胤帝国南洋水军虽说在舰船吨位数量上可以完爆诺阿基的舢板舰队，但是，这诺阿基的吕宋岛距离黄燕岛要近的多，而我南洋水军就要远程补给，战线拉的过于绵长，且这诺阿基一向善于流氓做派，不会与我主力舰队交战，指挥躲着打，搞突然袭击。明哲想要请皇兄派东海水军前往支援，应该也是想一举围歼诺阿基吧。”
“那朕听听你的意见，这次是打还不打？”胤天啸问道。
“茫茫大海上水军交战，轻易不打，打则全盘围歼，尽数消灭。我大胤东海南洋两大水军，所拥有战舰上千艘，乃是整个天朝海疆最为强大的海上力量，受到如此挑衅，如不进行应对之策，行动的话，便会让吕宋诺阿基得寸进尺，扶瀛海匪跃跃欲试。臣弟之见，是让明哲派南洋水军，几艘艨艟巨舰，加上数艘大翼小翼舰船陈兵在黄燕岛附近，如此兵力配置，诺阿基的舢板小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若是诺阿基胆敢率先开火，明哲便可直接痛击。而东海，不必让屠无言下令支援调东海水军的舰队南下，只需要在扶瀛海匪的大本营岛屿布置大规模的舰船，一旦扶瀛海匪胆敢南下，便直接釜底抽薪了。反正我大胤和扶瀛那是世仇，打了就打了，在正常不过！”
胤天啸听完，点点头。道：“我大胤乃天朝上国，吕宋一向自称臣属之国，却屡屡以下犯上，这次暂且让明哲派一支强大舰队前往黄燕岛拱卫我大胤海疆不受萧小之徒侵犯。待到朕病情完全好转，再让明哲亲率南洋水军，登陆吕宋岛，彻底踏平诺阿基的老巢。”
隆硕帝言语底气十足，丝毫未见病态，整个人全身上下，除了一头银发之外，面貌上也是未见任何病重迹象。胤天伦心里很是压抑，却也无可奈何，不知道这隆硕帝的病情是真是假。
“皇兄英明！”胤天伦躬身抱拳！心道，自己将叶乾的缓兵之计和盘托出，这皇兄竟然悉数应允，倒也奇怪了。难道他要跟我一起拖延这世间吗？
“好了，天伦，事不宜迟。南洋东海的事宜你全权处理，告诫明哲和屠无言一定要谨小慎微，一旦对方先动手，必须予以痛击。做好充分的战争准备，对着那弹丸小柄，只许胜不许败，明哲若是丢了黄燕岛，朕便把他的南洋大督统，南洋水军大总管的职位一并拿下！去吧，速办！”
“是，皇兄！”胤天伦依言退出。心里却是满腹的疑惑不解啊！这胤天朗的药是不是不行了啊？说不行也不对，那满头的银发，如果不是吃了什么药，生了病的话，胤天啸是不会变成那样子的。今天这老国师竟然也去了，那护卫显然是给衍月的面子，不给本王的面子，如今自己先行离开了，那衍月在养龙殿内却又不知道和胤天啸说些什么了。
哎！也罢！先去把这南洋东海水军的事宜办了再说。
………………
胤天伦这边刚走，隆硕帝便趴在床沿，伸手端出了一个小金痰盂，哇的一口，咳出了血来！
衍月真人立刻起身，轻拍了隆硕帝的后背，迅速的从袖子总掏出了一个锦盒，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颗淡淡绿色的药丸，放进了隆硕帝的嘴里。
隆硕帝将药丸咽了下去，衍月真人又将一只杯子递给了隆硕帝，隆硕帝喝了两口水，方才恢复了常态，不再咳嗽了。
“老国师，你看到了，刚才朕是强忍着，不让胤天伦看到朕的病情罢了。唉，朕知道时日无多，但形势逼迫，朕不得不吃老国师的续命丸，以便让朕坚持过这段时间，将胤天伦的势力全部一网打尽，彻底剪除他做皇帝的念想，朕才能安心而去啊！”
老国师衍月真人其实并不是很久不来宫中了。相反，这几个月，衍月甚至一直都住在养龙殿的宫中，为隆硕帝配置续命丸。懿贵妃魏媛所下的慢性毒药已经被衍月真人给查了出来，但是因为目前的确是敏感时期，隆硕帝胤天啸不愿将事情在复杂化，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胤元恪，没有爆出这等家丑，毕竟皇室的脸面胤天啸还是要顾及的。但是，胤天啸对胤天朗的杀意却是绝不手软了，时机一到，胤天啸会下手的，至于方式，那就看胤天啸怎么定了。世界上还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道理，胤天朗应该还是知道的，可惜，就是一时贪恋了美色，控制不住啊！
衍月真人将胤天啸扶正，让他平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道：“皇上，老臣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想到你还未过六十，便身体病到如此地步了。老臣可是过了九十高龄，几近百岁了啊！”
胤天啸躺于床上，很淡然的笑道：“老国师，您是闲看世事沧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朕却是心忧天下，坐于朝堂，却要勾心斗角。您心宽大，而朕心狭小。您能宠辱偕忘，而朕却有时候不得不锱铢必较。诸如这黄燕岛，朕岂能说放就放？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海岛，大胤子民的渔场，朕被那诺阿基气了，能一笑而过吗？说放手就放手吗？朕不能啊！”
“皇上，可是刚才您原本是让南洋大督统明哲直接开战的，可英亲王胤天伦一说，您怎么能够又同意他的方案了？”
胤天啸叹口气道：“如今多事之秋，朕不想分心，胤天伦也不想分心。虽然南洋水军胜算很大，但就怕拖得长久，限于这战争泥潭，被那诺阿基耍那流氓招数，骚扰不断的，到时候朝廷就有的烦了。唉，朕若是身体好了，直接就派南洋水军质朴吕宋本岛了，犯得着和诺阿基在小小的黄燕岛磨叽吗？大军一挥，所向披靡，连吕宋直接变成我大胤的一个道，派个人去做吕宋岛按察使得了！”
“皇上好气魄！”
衍月真人点点头，当年自己的学生如今虽然病容满面，却仍然能气吞山河，帝王之才啊！只是让衍月最诟病的胤天啸的毛病，还是这隆硕帝心太软啊！
“皇上，您的计划如今怎么样了？续命丸长期的服用下去，您的寿命是能延长，可是身体机能也要全方位的受到损害啊！”
“朕已经秘密派任宝山大将军的孙子任虎前往北疆去接胤元正了。朕当初一念之差，废黜了元正，如今想起来，仍是后悔不跌。当初，他母后死去，他借酒消愁，唉，朕真的一时糊涂啊！”胤天啸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皇上，如此的反复废立太子，实属我大胤见过上百年来未曾有过之事。老臣对胤元正也是很看好，他胸怀广博，知人善任，也很孝道儒雅，有明君潜质。但他根基不深，虽然是前任太子，但因为被废黜的原因，原本在他周围的朝中大臣已经纷纷倒向了胤天伦或是东宫势力。胤元正再回朝廷复为太子，恐怕遇到的阻力重重啊！”
胤天啸闭上双眼，嘘口气，道：“元正回来，朕直接禅让帝位了，就不存在再立太子的事了。”
“直接废黜当今太子胤元熙？那陆皇后和陆昊堂的东宫势力，岂能善罢甘休？”衍月真人道。
“那个时候，不是她们陆家善罢甘休的事了，而是朕要不要铲除外戚后患的事了。”隆硕帝睁了下眼，闪露出了一丝寒光。
“朕之所以如此出手，是让胤天伦和东宫全部都幻灭了那觊觎帝位的心思。真正能接掌我大胤皇帝之位的，还是我的嫡长子，胤元正！”
衍月真人作沉思状，道了声：“皇上，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愿，少些刀兵之祸吧。”
胤天啸叹口气，道：“朕真的心软啊！就如刚才，胤天伦只身前来，朕完全可以将其控制住，软禁起来，但是朕没有。毕竟是一母同胞啊！天伦的心思朕明白，生于皇家，若是没有这等心思，也只是个混日子的皇族子弟罢了。这些年胤天伦将帝国政事打理井井有条，也算是帮了朕好多忙。如今，朕不愿意早对他下手，一方面是朕心软，还有就是朕让他先帮助朕牵制住东宫的陆家势力。待到朕出手的时候，再看事态变化如何，再做计划了。”
衍月真人点点头，心道：帝王家的事，便是天下的事。曾经的嫡长子，太子，如今的太子，自己的一母同胞皇弟，手心手背啊。换做是谁，又能冷血无情呢？
第323章 当局者旁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