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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比旅行更棒的事儿

飞机在快要降落桂林两江机场的时候,突然广播里通知因为大雾大风的天气,如果达不到降落标准,只能飞到异地降落。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地面有一个正在等我的朋友。所幸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以后,以倾斜的方式开始安全降落。

本来这是一次朋友聚会式的旅行,可是到了最后只剩下两个靠谱的人。接我的朋友从广州过来,他先我一步到达阳朔,又从阳朔坐车来桂林接我。在去阳朔的大巴上,他一路和我介绍阳朔的种种,我却看着绿色植被茂盛的车窗外走了神。桂林到阳朔有八十几公里的路程,沿途的风景都是郁郁葱葱的感觉,很容易就审美疲劳了。

阳朔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这两年里,我连续去了很多个古城古镇,这应该是骨子里的一种怀旧情结,那种古老的气息和霓虹泛滥的酒吧文化相互碰撞融合,产生出一种诡秘的气质。

车里的录像电视一直循环放着阳朔的介绍片,漓江、蝴蝶泉、月亮山、遇龙河、西街、印象刘三姐。“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片子里对这座宛似莲花的小城赞誉有加。可是我发现自己完全不在状态,可能是连夜的火车加飞机还有现在的大巴,让人实在有些疲倦。摇晃了半个小时后,我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阳朔的旅馆虽然不如丽江多,但家庭式的住宿倒是很普遍。朋友事先已经订下了一个居民的客房,房间很干净,阳光也很充足。房东阿姨很随和,说我们可以自己买菜在厨房做饭,也可以食用客厅里的那些水果,只是交代我们尽量不要晚归,因为怕影响到别人休息。

我在房间里整理衣物,开始后悔带了太多的衣服,每次都是这样,总怕不够换洗,带了又觉得累赘。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听见敲门声,一个扎着小辫、模样清秀的女孩儿站在门外,红着脸怯生生地递给我一副崭新的牙刷牙膏,她说:“姐姐,我是这家的女儿,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我就住在隔壁。”她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特别小,小脸儿红扑扑的,惹人喜爱。

我说:“好啊,你能当我的导游吗?陪我转转阳朔。”

她歪着脑袋,嗓子里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嗯?”

我立刻补充了一句:“我会按照导游一天的工钱付费的。”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慌张,羞涩中还带着一点儿尴尬,闷了一会儿,她还是小声地说:“好吧姐姐,我明天一早来叫你。”

后来,朋友说:“你这样说话会不会有些伤害人家小孩子啊。”

我一下就乐了:“你以为呢,现在的小孩儿都鬼精鬼精的,她那个表情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我不想白干嘛。”

清早,我们就骑着自行车开始转悠。先在古城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月亮山、蝴蝶泉,然后是大榕树。一路上,女孩特别认真地给我们讲解沿途的景点。我觉得她一定是临时做了些功课,像背书似的说出一大段的台词,有时说到一半,她会望着天眨着眼睛想一会儿。

她说:漓江,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新版二十元人民币的背后就是它的风景画。从桂林到阳朔有八十三公里的水程,如果你们从桂林是坐船过来的就更好了,最美的那一段你们就都能看见了。

西街,原本只是一条县城里的老街,很早以前,除了几家店铺以外,居民大多都是农民,过着“半是乡村半是店,可为生意可为耕”半商半农的生活。20世纪70年代初,阳朔对外开放,外国人发现了这里,并开发了这里,以至于现在的西街变成了“洋人街”“地球村”。老师也经常要求我们去西街和老外交流,提高我们的口语水平。

月亮山,因为山顶有一个贯穿的大洞,形状宛若一轮明月,所以我们都叫它明月峰,也叫月亮山。月亮山从每个角度看都不一样哦,所处位置不同,你就会分别看到半月、圆月、下弦月的形状。

女孩一路遇到景点就会停下来细心地给我们讲解,有的时候我们都不想听了,她还会自说自话地在那里讲着。

路过蝴蝶泉的时候,我们决定停留一下,把车停在路边,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女孩却一直站着,可能是不用她讲解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显得特别拘谨。我说:“坐会儿吧。”她红着脸摇摇手说:“不用了,我不累。”她说:“姐姐,你想听大榕树的传说吗?”可能是因为一路都在听她说,有些腻味了,我漫不经心地回她:“以后再说吧。”她“哦”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下午回到阳朔的时候,我和朋友还琢磨着去漓江对面的河沿上玩,但是要走近路还得女孩带路,可是她却说:“姐姐,我能先回家了吗?我得给妈妈送饭去。”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觉得她有些不懂事,但还是把工钱付给了她。她很不自然地接过钱,红着脸说:“谢谢姐姐。”

傍晚回到旅店已经累得够呛,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朋友忧伤的眼神。他说:“点子,我们都错怪那小姑娘了。”

原来在我洗澡的间隙,朋友和阿姨聊了很长时间。阿姨是个单亲妈妈,带着兄妹两个孩子。家里的条件非常窘迫,阿姨靠在公园卖票的微薄

收入和在家里开的两间客房供两个孩子读书。哥哥学习很努力,读完了大学又考上了研究生,妹妹已经上高中,但是不愿意妈妈这样辛苦,于是提出了不想考大学想自己出来赚钱的想法。阿姨在跟朋友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含着泪。

阿姨身体非常不好,有严重的胃病,一不按时吃饭吃药就会非常痛苦。小女孩心疼妈妈,每天只要有空都会亲自给妈妈送饭去。

我听完这些以后,顿时有些后悔,心里阵阵酸楚。她拿了我们的钱,其实只是想为妈妈分担一下,她一路努力地讲解是为了对得起我们给的报酬。也许她幼小的心里也在不停地忐忑着。一想到这里,我越发自责难受起来。

推开门,女孩坐在客厅,专注地拿着一本书在看。见到我,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好。”我特别想走过去和她说:“是姐姐不好,姐姐误会你了。”可是却觉得怎么都开不了口。和她并排坐下,我问她:“今天累了吧?”她露出小虎牙:“没有啊,一点也不累,就是不知道你们还满意我今天的讲解不?”

“满意满意,特别满意。”我连忙说。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退房那天,提前一天付好了房钱,因为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去坐大巴车。走的时候天还没亮,没有见到阿姨和小女孩,她们也许还在睡觉。因为大巴的时间临时推迟了,我们就找了一家网吧消磨时间。坐在电脑前,我一直无法集中精力,总觉得有事没有完成。

我问朋友:“你说为什么我们可以通过格桑花网站资助那些贫困山区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帮帮眼前的这家人呢?这是个多么直观的事情啊。”朋友一拍大腿:“没错儿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一定要帮帮这女孩。”

于是,我们看了看时间,还有空余。立马把背包又扛回肩上,一路小跑着回去,心里显得特别急迫。

所幸阿姨和小女孩都在家里,我们尽量表达清楚了回来的意思。一开始,阿姨非常疑惑,她似乎一时不能分辨这其中的真假,也有可能我们的唐突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我告诉她,我们有一群善良的朋友在共同做着这样的一些事情,我们只是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些可以帮助的人,其他的别无所求。阿姨后来特别激动,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我说:“这也是一种缘分,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在旅途中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儿,可是唯独这样的事儿却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拉着女孩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表达听起来不带着怜悯和同情的口气。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依然很腼腆,只是脸上多了一些笑容。临走时,我把电话和地址都给了女孩,我说:“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写信。”她特别阳光地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再次离开这家人,沿着江堤往车站的方向走,我突然觉得心情一片大好。那种快乐是内心迸发出来的一种美好的力量。

接下来,在漫长的几年时间里,我与女孩频繁地通信,她与我分享着自己的快乐和悲伤、抉择和收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我在信里陪着她学习、高考,考上大学,然后毕业。有一天,她写信告诉我说:“姐姐,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你可以放心了,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顿时,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我见证了一个女孩的成长,同时她也带给了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体悟,其实我们是在一起长大。

噢,亲爱的女孩,写到这里,我又开始想念你了。工作还顺利吗?妈妈身体还好吗?是否已经有了心爱的人?无论何时,记得勇敢地去生活。

在路上,传递着爱。这是比旅行更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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