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礼物往后背一搭,徐来一边吃着最后几颗糖葫芦,一边往前晃。排在前面的大都认他是过路的,都没在意,徐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晃到了正门前。
好大一所宅子,徐来不禁用起专业的眼光打量起来,东西跨度约一百米,南北进深不详,院墙高一点八米,高于围墙、在外面能见着的建筑以二层为主,局部三层,砖混与木构为主,整体建筑风格典型的中式,不,应该是大唐建筑风格:规模宏大,规划严整;建筑群处理愈趋成熟;木建筑已定型化;设计与施工水平的较高;砖石建筑有了进一步发展。
见到朱门两侧立着两座石狮,徐来不禁哂道“一个女孩子家门口还放狮子,有趣。”
门头一块乌木匾额,上用鎏金题着“西苑”两个方笔隶体大字,左下落款是“韦皋”。这韦皋是谁,徐来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徐来知道韦皋也是因为这西苑的主人的关系。
这西苑的主人就是薛涛,当时大唐的名人,不过呢是个乐伎。所谓乐伎,在唐代主要是以歌舞娱人,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娱乐圈的艺人。(前年谋女郎主演的《艺伎回忆录》也就是那么个意思。)
唐代乐伎并非以声色事人兼操****的妓女,一般情况下乐伎只是唱曲陪酒,并不陪人睡觉。薛涛为何成为了乐伎呢?还不是韦皋干的好事!
薛涛的父亲病故后,她由母亲抚养,到十五岁时,已在成都文学艺术界享有盛名。当时的贵族和文化界知名人士举办宴会时,常邀请薛涛参加显示风雅。
《笺纸谱》说:“时韦中令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僚佐多士为之改观。”韦皋因为当了剑南道最大的官,就有资格指定薛涛当乐伎,并进入他的幕府,为其拢络手下众多的马仔。
唐朝时的乐伎有乐籍,那是执证上岗的必要条件,要想脱籍得费一番周折。韦皋上任后利用建设文化大省的口号把薛涛收了去做形象代言,本想要她做二奶,又恐官声不好。
想给她申请谋个校书郎的小官做,但他的副手又不同意,理由是乐伎不能做国家干部。
没折了,只能悬在那里,要不就是隔三差五的叫进府里唱唱曲,聊聊感情,却只能看不能动,想想皋大人也够受的。
有心人呢想对薛涛主动一点却又惧怕韦大人的权势,所以每每只是谈谈诗文、抬抬身价罢了。直到武元衡以宰相身份出任西川节度使时向皇上打报告聘请薛涛为校书郎,这才让薛涛名正言顺的当了校书郎。
这校书郎是唐代秘书省管辖的小官,负责整理典籍等文字工作,官虽小,但也是干部啊,想想那句“别不把村长当干部”的名言吧。
这薛涛与徐来什么关系?因为徐来最后的那位女朋友也叫薛涛,只是此薛非彼薛涛矣,所以徐来每每叹息不语,从刚在一起时就料定分手也是迟早的事。
自从薛涛入了韦拜的幕府之后,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西苑门前日日排满谒见薛涛的人,除了论诗的、抬高身价的之外,想一睹女校书风采的,想献个宝贝一博美人一笑的,想请名人题个字的,想打听美女用哪个牌子的化妆品的……各种目的,数不胜数。
刚开始几天薛涛还乐呵呵的来者不拒的接待,凡是来者一律好茶好酒好菜再加好脸子,但几天下来后先是身体吃不消,接着是帐房说府中现银将尽,要当家的快想个办法。
这时薛涛才有点慌了,于是定了个一日只接待五位访客、先到先接待的规矩,再后来改为先递名帖有选择的一日接待五位。
这门槛抬高了后不但没能阻止来访者,反而大大激发了来访者的热情,于是出现了上述徐来看见的一幕,如果是徐来知道详细经过后少不得又是不屑一顾的归结为某某效应、常规手法。
徐来在正门斜对面的角落里等了半个时辰,渐渐不耐烦准备放火时,只听到西苑大门吱的一声开了,接着走出一位春风满面的道士来。那道士顶着竹冠一步三晃,仿佛要飘到天上似的,而排队的众人无一不送上尊敬的目光,一切显得那么自然。
就在门童准备唱下一位谒客的名号时,天空突然炸起一个响雷,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接着一个外地口音歇斯底里的嚎道:“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
刚开始众人还觉得这歌声有些底气,可后来越听越别扭,倒不是歌唱得没味道、不符合唐朝人的欣赏习惯,而是那声音越来越抖,最后变成惨叫,“我的手啊!”
原来徐来用最后剩下半个糖葫芦向看热闹的小童换了一个冲天炮,借了火石等机会。等门一开徐来就手慌脚忙的点炮,要是有个火机多好,没火机火柴也行啊,背!
眼看那冲天炮不失徐来所望,仰天一响,吸引众人目光之时,徐来正式出场,哪想到刚走几步、第一句台词才吼完,冲天炮转了个弯又回来了,而且是正撞在徐来同学挥动着的左掌心。
这下演砸了,未知结果如何先把左手赔上了,徐来紧紧纂着左手,鲜红的液体还是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看门的小童一看有点慌了,急忙招呼“公子快到府上上点药吧,”
徐来迟疑地看了看排队的众人,众人也都在议论,“看这菜鸟连个炮仗也不会放,还想见薛校书!”“此人不简单,心狠手辣,这么高难度的苦肉计都做得出,佩服!”“左手如果不及时治怕是要废了!”
当看到徐来往这边瞅时,众人来了个集体作业:全部把头抬起,仿佛天上有凤凰飞过,看也不看徐来。
呵呵,人还是同情弱者啊,当年家在太白的伯伯传给我的真理只有在唐朝才得到了验证啊。于是徐来三步并作两步迈进了西苑大门。
“小姐,小姐,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吧!”小童在前一路狂奔,边跑边叫。正堂的门敞着,从里面移出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未见其面先闻其声“何事如此慌张?”声如泉水叮咚,徐来听得说话立刻停下了脚步,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薛涛了吧!
只见这女子身着半露胸的榴花窄袖衫、襦,披着透明长巾,挽着高髻,斜插镶金步摇,露着一截粉嫩的脖颈和双腕,肌肤微丰,雅淡温宛,凤眼柳眉,丹唇贝齿,顾盼神飞,真是个“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
果然名不虚传,要是我有个这样的老婆死两回都值,王头上次泡了一个香港小姐第六名,******硬是嚷了一个月,耳朵快长茧了,看照片上的样子连给薛涛提鞋都不配,这次发达了,原汁原味环保型的大唐名伎……“这位公子是?”
此时的徐来正在丫丫着呢,哈拉流得老长,再加上左手鲜红的液体还在下落,仅一小会地面就湿了一片。
小童抢上提起徐来左手,“这位公子手受伤了,请小姐给上点药吧,刚才流了好多血。”
薛涛看着眼前这位穿着还算讲究、相貌还算入眼,只是有些呆滞着盯着自己、不断流着液体的公子有些郁闷,来访的客人哪一个不是能说会道,要不就是彬彬有礼,哪见过这付德性的,传出去岂不有损西苑的形象,便不再言语,转身进了客厅,一面吩咐下人拿药上来。
小童随后拖着徐来进去后见徐来不行礼也不出声,“公子?公子?”小童推了两把徐来见无所应,于是用力捏了一下徐来的左手。
一阵钻心的痛从左手传来,徐来神志立刻清醒了许多,哈拉立止,还用右边的袖子擦了两把嘴。哪想这个细小动作被薛涛看到后,薛涛竞格格的笑了起来,心想这个人真是有趣。
薛涛这一笑,那叫美人笑,美人一笑是要倾国倾城的,徐来这次不敢盯着看了,赶紧收敛心神,想想正事要紧。
徐来越想越悲哀,我进来了不是!刚才做了些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美女为啥冲着我笑呢?有点短路!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了吧?难道她知道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对对暗号看看。
于是徐来身体一挺,念道“梦中的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就算泪水淹没天地;我不会放手,每一刻孤独的承受;只因我曾许下承诺;你我之间熟悉的感动;爱就要苏醒”。“爱就要苏醒!”
徐来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没反应啊!是不是晚了点,再往前提前点时间,徐来一个转身,背对着薛涛“天王盖地虎!”还是没反应,这么简单的问题,好好想想,我等着你的答案。
薛涛看徐来一回念念有词,说些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但又有种说不出味道的玩意啊,一回又突然转身朝着屋顶说话,觉得非常有意思,于是微笑着猜测和等待着徐来的下一步动作。
徐来等了一会见还没动静,只得老老实实转过身再伸出左手,请求包伤口,心里则深深的叹息“没想到代沟严重到如此地步!”
趁着包扎伤口的时间,薛涛问徐来“公子刚才所吟是何种词牌?怎么不押韵,也不论平仄?中间用了很多口语和助词,对了,你说的爱是什么?他是有生命的吗,怎么还可以苏醒,那么之前是否在睡觉呢?”
薛涛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徐来没有一点脾气,我现在告诉她她能听得懂吗?毕竟相差了一千多年,那不仅仅是代沟那么简单的事情喽!得,还是整点她能接受和喜欢的吧。
“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咦,公子如何得知此句?”薛涛听徐来念出此句微微一愣,那是昔日父亲大人在世时与我在家中戏对之句,当时我对的是“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这首小诗我是记在草稿上的,并无对外抄录,他如何得知?
徐来看薛涛那表情心知押对了宝,遂趁热打铁,“西风忽报雁双双,人世心形两自降。”“不为鱼肠有真诀,谁能夜夜立清江。公子出得好句,不知小女子对得可妥?”徐来暗暗发笑,这哪里是我作的,那是你自己日后作的《江边》,我只是借用罢了,但嘴上却连说“好句,好句,薛校书果然才思敏捷,小生佩服。
“那公子所为何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