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隐儿看着神色微凛的展令扬,不久前她还对他心生愧疚,可这一秒他却如地狱修罗般盯着自己,一点余地不留。
安隐儿好想哭,她既害怕又委屈,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已如掉线珍珠般滑落。
“你哭什么?”展令扬有一丝惊讶,不耐烦地看着她,眼泪引不起他的心软,只会招来他的嫌恶。
“我就是个神经病!听若衾说了你好多好话,我就当真了,想给你行个别具一格的大礼让你高兴一下,我就莫名成了砍头对象,我真是个超级神经病!”安隐儿不顾形象地吼着,撒腿跑开……
午后无风,一切都是那样宁静,只有展令扬的心乱如麻。
安隐儿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奔乱跑,她想着多么希望跑着跑着她就穿越回了现代的时空,那里无论有多少人误会她、排斥她,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离不弃。
不知不觉当她大汗淋漓的时候来到了清竹苑。
“哟,这不是安姑娘嘛!”
“怎么这么狼狈啊?”
“这就是昨日受宠今朝成了下堂妇啊。”
听着一大串的嘲讽声,安隐儿的火爆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啊……啊……让你们再他妈屁话多!信不信我揍你们!”
古代女子哪里见过这姑娘家这样骂人的,当即就一个个愣住了,就像看着怪物一样。
“我告诉你们,这不是得不得宠的问题 ,而是展将军啊,哼哼,他有暴力倾向,他呀动不动就打女人。”
安隐儿认为互相对骂比不上损展令扬来得有趣,于是她抹着泪装起了可怜。
“什么!大将军会打你?”
“这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啊,你想想,他不就是喜欢打人才当上将军的吗?这打人就是他的本能啊!”安隐儿极尽夸张地说着,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一下展令扬,“怎么办啊,各位姐姐,我好害怕啊!”
“这……”姑娘们面面相觑。
正当安隐儿以为自己成功博取了同情之时,异样的声音传来,这些女子也算是看尽众生百态之人,哪这么容易被她糊弄了去。
“安姑娘刚刚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怎么,难不成将这清竹苑当成了避难所,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无论你是得宠失宠都少不得来这里宣扬一番,这就是安姑娘的本意吧。”
安隐儿不悦地看向说话的粉衣女子,真是伶牙俐齿。
“姑娘好口才,我说不过你,你不信就罢了,反正我是一路跑来的,也不知怎么到了这里,那我走了。”
“安姑娘……”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安隐儿,“你进屋来,我给你梳洗一下。”一位绿衣女子温婉道。
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她,可是绿衣女子指了指安隐儿脖子上的掐痕之后,大家都露出来震惊与同情之色。似乎开始相信了。
绿衣佳人带着安隐儿进屋,给她擦脸。她面似芙蓉、黛眉如柳,但是眼神中明显透着一股刚毅之劲,她仔细小心地给安隐儿擦脸,却不曾开口与她说话。
“姐姐,你不信我?”安隐儿主动开口。
绿衣女子闻言,顿了一下,含笑问:“怎么这么说?”
“没什么,随便说说的。谢谢你。”
“安姑娘,要是换做我是你,我断不会像你这般做。”
“姐姐,你……”
绿衣女子打断了安隐儿:“我叫双双。”
安隐儿笑一下,道:“双双姐姐,你们想过离开将军府吗,呆在这耗一辈子的青春值得吗?”
“可是天大地大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双双坐下,说的很自然,仿佛已经认命了。
“这,此话怎讲?”
“众姐妹里,不是什么大人府上的舞姬就是来自青楼,做舞姬随时都有被送人的可能,而青楼更是……”她停顿一下继续说,“虽然将军从不来这里,但是在这吃穿不愁不说,虽没有人伺候,然姐妹们唱歌跳舞,全凭着自己兴致,不用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日子,这在以前都不敢想的,没人会逼你接客,没人逼你喝酒,更没有人看不起你,所以我们都感谢将军的收留。”
“这我倒是没想到,只是你们的青春……”一不小心逼着别人道出了自己的伤心事,安隐儿有些内疚。
“还谈什么青春啊,只要日子能过,伴着姐妹一起到老又有何妨?像我们这种人,是不敢奢望的,没有小姐的命,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所以安姑娘你有这样的机会是别人求而不得的,为什么不珍惜呢?”
绿衣女子的感怀、苍凉安隐儿都深深感受得到,她还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却是看透了凡间俗事,安在其中,对于当时的女子来说,有这样的悟性是一种幸运,不必每日活在争宠与勾心斗角中,但这在安隐儿看来仍然算是一种大大的悲哀。
安隐儿不得不说:“一时的盛宠又有什么用呢?若是没有长相厮守的爱情,红颜老去之后又会是何等凄凉?那样的日子我不敢去想,我压根不可能要这样的生活。”
双双看着安隐儿,她有一丝惊讶道:“原来安姑娘竟是这样想的,呵呵。”
安隐儿不解双双为何说么说,问道:“双双姐,我不明白。”
双双笑了,说:“我没说安姑娘的想法不好,只是觉得那样的花前月下倒像是我们这般风尘女子会有的想法,可是生活得久了,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早就抛诸脑后了,没想到会从你这里听到。”
双双面上是这么说,其实她的言下之意并不是如此,相反的,她其实是想说那样花前月下的美好憧憬是安隐儿这种没有经历过生活艰涩的人才会说的,只有身处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姐才会抱有那种浪漫的幻想。
一时间,两人沉默不语。
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一只鸟停在窗帷上,一会儿便飞走,这些花样年华的女子却连一只鸟都比不上,安隐儿心中百感交集。
“外边风景独好,双双姐,你弹琴给我听吧。”
……
从清竹苑回房,安隐儿看到四锦端着饭菜,不禁想起了那个与展令扬共桌吃饭的黄昏。
“唉,最近怎么回事啊,老是想到那个家伙,想想他掐你的时候吧!”安隐儿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一群势利小人,展令扬在我这吃饭就大鱼大肉伺候着,现在……居然就这么几个小菜,哼!”
安隐儿气呼呼地吃好了晚饭,倒头就睡,也不怕消化不良。
……
“安姑娘,怎么不起床?”若衾微皱眉,“该不会病了吧?”
“若衾姐姐,我醒着呢。”昨晚安隐儿带着一肚子怒意去睡,失眠了也难怪早上起不来。
梳洗过后,安隐儿端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那额头上的疤倒是好得快,已经看不见了,脸也没有红肿的迹象,这倒让她小小开心了一下。
“若衾姐姐,我那天究竟是怎么撞到头的?”
“叮。”
若衾听到这话竟将手中的珠钗掉到了地上。
“好姐姐,你没事吧?”安隐儿关切道。
若衾摇摇头,可脸色明显黑了些许。
安隐儿故作没看见。
“我只是一时忘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有一处空白堵着。”
听到这句话若衾似舒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你急于逃跑踩到一粒石子,正巧撞到眼前的大石块上。”
“哦,原来是这样。”安隐儿笑着说。
“不然,你以为呢?”若衾试探性地问着。
“我还以为是有人故意这么害我的。”安隐儿伸手扶正了一下珠钗,“呵呵,我是看戏看多了,胡乱说的。”
安隐儿不知道,她的这番话使平时一贯冷静的若衾冒了一身冷汗。
若衾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地给安隐儿梳着头,实则已是力不从心。
“其实这狂妄将军的侍妾们人还是挺好的,我说我被打了,她们非但没有幸灾乐祸还关心我,陪着我聊天。也对,这里毕竟不是后宫,没有那么多的利益之争,我还是找找她们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了。”
“安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将军呢,这且不说辱骂朝廷官员的罪有多大,再者将军对你可是……”若衾听了很不高兴。
本以为昨日的一番话已经使得安隐儿改变了对将军的偏见,没想到今日还是如此。
“若衾姐,我本来也想好好对那将军的,可是我努力想做的好一点,他仍是不领情啊,算了,你也不要替他说话了,不谈这个,影响我们的感情作甚!”安隐儿一口气打断若衾。
若衾听了也只是无奈叹气,不再说什么。
……
“请让我来为你断定,守护你的骑士,他现在在这里……”
唱着歌的安隐儿远远地就看见了老夫人、秦芷月和展令扬在府门口说着话,她本来想避而远之,她可不想再对他们行礼了,不喜欢比人矮一截的感觉。
可正这么想着,展令扬却已经看到了她。
展令扬穿了一件青色长衫,上面还有金丝线点缀的图案,给安隐儿一种文质彬彬的错觉,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全无暴戾之气的他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那样风华绝代。
尽管承认展令扬的魅力,安隐儿还是清楚地记得上次他要掐死自己的场景,那种窒息的疼痛与绝望,她永远也忘不掉。
“老夫人好,将军好,表小姐好。”安隐儿移动小碎步,硬着头皮微微倾身道,其实她可厌恶这种感觉了。
“姑母,那我和表哥出去了。”
嘿,秦芷月竟然无视了安隐儿。
“咦?是要出去玩吗?我来到这里以后就没出去过呢。“安隐儿一脸殷切地看向展令扬,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对于他的恐惧。
可展令扬竟然也无视她,别过了头。
安隐儿皱眉:难道他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可昨天明明是他差点把自己给掐死,自己还没这么小家子气呢,他就主动不理她了?
秦芷月挽着展令扬欲走,却听到翠屏一声尖叫。
原来她把脚给扭了。
“不会吧,这古人还真动不动就扭脚!”
仿佛她的小声嘀咕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她竟然说道:“出门在外总得有个丫环,安丫头,你一起跟着去吧。”
这是安隐儿第一次觉得老夫人亲和慈祥,她忘形地两手比着“耶”就跳了起来:“是,老夫人,隐芝遵命!”
就这样,有四个人很不和谐地徒步上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