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晚上,唐哲带着未央门的精英杀入宗人府,为了不让李辰轩得知他们已打算推翻太子之事,是不能让皇上下令放出六皇子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劫出来,而且还得斩草除根地杀死所有宗人府的守卫,这在战前已经死了不少人,让安隐儿很不能接受。
可是惋惜归惋惜,在这样的时代她只能被动接受。
后来唐哲,安隐儿,六皇子李辰祈和八公主一道进了宫,未央门大部队和应昭皆在未央门等候,随时听命于唐哲的信号弹。
御书房内,八公主和六皇子向皇上揭露太子勾结大臣、谋害手足之事,皇上不相信事实竟和李辰轩所言大相径庭,李辰轩身为太子已是未来储君不二人选,皇位唾手可得,他为何要这么做?
原因是他心胸狭隘,根本容不得别人与他一起治理天下,他要所有权利掌握在他一人之手,这样的统治怎能造福万民,首先他就忙不过来。
后来皇上才悟出,原来这样的李辰轩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从小就作为储君跟在皇上身边,看尽官场风云,也懂得皇权的至高无上,过早接触权利也不是什么好事,教育出了大问题。
可是眼下也不是自责的时候,皇上一道废太子的圣旨下去,改六皇子为太子,全城哗然。
这时在外的李辰轩得到消息,果然如唐哲所说,他打算直接率兵杀入皇城,名义借说是六皇子趁太子不在宫内,逼皇上另立太子,实为不忠不义不孝之举。
逼宫戏码一触即发,虽然一切发生在短短两日之内,一切也都在掌握之中,可是真的要打起仗来,京城之内的气氛还是变得异常肃静凝重。
当时从展令扬手上收回的兵权实则只有三分之一落在了李辰轩手上,另外的三分之二留在了皇上手中,皇上当即下旨展令扬带兵在城外务必拿下谋反的三皇子李辰轩。
李辰轩也是做了准备而来,十五日后,谷雨那天,他身后的大军并不仅仅是那三分之一,这些时日看来他又招募不少。
不过李辰轩带兵打仗的谋略根本不能与展令扬相提并论,再加上兵力上也没有足够的优势,更有若衾随时传递消息,开战三天之后就有兵败如山倒之势,很快就被活捉至皇宫金銮大殿之上。
皇上年事已高,被自己最信任的儿子气了一番,李辰轩一生骄傲,直认不讳,其实心里想着父皇能念着这么多年的父子亲情上网开一面,不想和他撕破脸皮,结果他的供认不讳使事态得不到缓和,反而让皇上在大殿上就受到过度刺激晕了过去,判了他秋后问斩,六皇子和八公主没有替他求情。
或许李辰轩不回来做个最后一搏,也能在边疆之地过完余生,只不过,那样就不是李辰轩了。
李辰轩被人押着走在前往大牢的路上,这个皇宫大院,冰冷的四面高墙捆绑了他的一生,也毁了他的一生,他没想到自己最后以这样的方式出去,真是不甘。
金銮殿外,花坛左边的杜鹃花开了,远远望过去,宛如一片火红的朝霞,路边,一大群的宫女太监指指点点,还有唐哲揽着安隐儿,展令扬负手而立。
李辰轩冷冷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唐哲漠然地与他对视,展令扬则面无表情,安隐儿竟是很窝囊地别过头去不看他。
李辰轩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眼神一利突然向押解他的其中一人袭去,只是手臂一挡,下一刻又被制服,可是,所有人都没有看见,李辰轩要的只是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他手袖翻飞,一只凌厉袖箭破空而出,唐哲等人看见已经来不及,眼看着没入安隐儿的心脏。
安隐儿没有一刻犹豫地抓住了身边两个人的手臂,她知道,李辰轩的箭头对准了她,展令扬和唐哲之间一定有个人会替她挡去这一箭,可是,她不要。
她不能让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为她去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拽紧了两人,他们三人都只能放大瞳孔看着箭的逼近。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替她挡去了这一箭,这致命的一箭。
安隐儿不可置信地惊呼:“尹大哥!”
尹浪瞬间瞳孔放大,闷哼一声,更用力地扑倒安隐儿,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走在前头的李辰轩听到了这一呼喊声,再看到自己的心腹爱将就这样倒地,眼底一片痛楚之色。
尹浪彼时正和风飞妩等众人被一起押往宫外,却在这时挣脱而出救了安隐儿。
“尹大哥?”安隐儿扶住他的双肩,想撑起来,却发现尹浪沉重得她推不开。
风飞妩不知何时脱了身,已经飞速赶来,她扶起尹浪,失态地喊道:“尹浪,你不要死!”
安隐儿这才犹如惊天雷劈一般,混混噩噩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血,这是尹浪的血,是她刚刚攀住他的背上时印上的血迹。
她看到尹浪脸色惨白地躺在风飞妩怀里,眼睛紧紧闭着,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她听到风飞妩嘶声力竭的喊叫,她叫着尹浪,你快醒醒,你不可以死。
可是尹浪还是一动不动,安隐儿爬过去,想爬到尹浪身边,风飞妩始料未及地一把抽出展令扬的佩剑,拿剑抵住了安隐儿。
周围的侍卫纷纷拔剑想冲上来制服风飞妩,被展令扬挥手制止。
风飞妩跪在地上,怀里躺着尹浪,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剑对准安隐儿,她甚至没有看安隐儿一眼,只是凶恶地喊道:“尹浪,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就一剑杀了安隐芝!”
可是许久,无论风飞妩说什么尹浪都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隐儿看着他们两个,热泪就止不住地向下流,而风飞妩持剑的动作也是一直保持着,始终没有放下剑,风飞妩虽然痛彻心扉却未曾掉下过一滴泪。
或许是风飞妩的喊声太过悲凉,或许是她感动了上天,缓缓的,尹浪睁开了眼,那曾经目空一切的眸子,此时还是空空如也,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是却有着天壤之别,曾经的空是一种淡然,现在的空却是黯淡,眼里什么光彩也没有,只是一片黑白。
“妩儿……别……别伤害……她……”尹浪的嗓音微弱,虚无缥缈的,仿佛从天际飘来。
“尹浪,你这个傻子……”风飞妩轻叹。
尹浪却笑了,笑得很苍白,让人不忍去看,他用力地咽了一口气,本是一个很轻松的动作,可在于他却很艰难,他整个身体都轻微晃动了一下,才勉强提上这口气,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一动整个背都牵制得浑身发抖,那是痛出来的。
就在安隐儿不知道的时候,风飞妩已经放下了对准她的剑尖,尹浪慢慢偏过头,看向安隐儿。
安隐儿突然就明白了风飞妩为何一直针对她了,原来她是爱着尹浪的,表面冰冷的外表下还是一颗女儿家敏感的心。
“尹大哥……”安隐儿看着尹浪哽咽道,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尹浪,无怨无悔,她真的不知道,只是为何知道之时就是永别之时。
“隐芝?”尹浪轻念,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安隐儿反应过来,紧紧抱着他,连忙点头,道:“我在,我在!”
“你……能不能……说……说一次……你……你不……怪……怪我……”
“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尹大哥!真的!”尹浪眼中一闪而过夺目的光彩,那一瞬间的光华令安隐儿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刻他眼中所传达的一种复杂的感情令安隐儿心碎。
“妩儿……我……我对不起……你……”尹浪的手慢慢抚上风飞妩的脸颊,那一刻,风飞妩万年不变的冰冷中满是刺骨的悲痛,“你……别……别恨她……她……是……她……”
风飞妩拉着尹浪的手放在脸上,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说:“尹浪,你知道吗?我有了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那天我们吵了架,我一直没有告诉我,所以求你不要死!”
尹浪笑了,露出那种慈爱的气息道:“妩儿,谢……谢你……一……一直……陪在……我身边……”
尹浪突然一口气提不上,最后从喉间溢出三个字,他眼睛睁得分外大,道:“我……爱……你”就闭上眼,一下子没了气息,安隐儿惊愕地看着他的手就这样垂垂地荡下来,滑落在地上。
“尹大哥!”
“尹浪!”这一声,是展令扬叫的。
一直都不明白风飞妩是个怎样的女子,直到尹浪闭眼了,她都没有哭,她的面上很平静,只是平静之下,是一片空茫,是一种无所依托。
她风飞妩从小看尽人间生死,没有人在乎你的喜怒哀乐,现在她唯一的亲人尹浪死了,就算哭,她哭给谁看,所以沉默是最好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