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预期中的中箭,箭矢在寂静之中砰然落地,而沈岸却在那一瞬间仰后倒去,跌落悬崖,衣袂翻飞。
没有时间思考箭是如何被唐哲挡掉的,安隐儿和唐哲急忙到悬崖边向下看,幸亏他没有掉下去。沈岸此时两手攀在突出的石头上,奋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唐哲对他伸出手,说:“沈岸,把手给我。”
沈岸抓紧石头,有些艰难地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摇摇头说:“唐哲,我欠你二十年的友情,还你三十年的爱情,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你说好吗?”
唐哲看着他,没有回答,冷声道:“先上来再说。”
沈岸笑容不改,第一次如此倔强:“你回答了我再说。”
唐哲看着他这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心里有怒意,不耐烦地道:“行!”
沈岸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眼里是满满的释然与笑意,然后,他在众人注视之下松开了手。
安隐儿惊呼一声:“沈岸!”
唐哲对他伸出的手一直停在半空,直到沈岸掉下去变成一个蓝点,直到消失,他都没有抽回,只是冷冷地静静地看着崖底。
安隐儿示意其他人继续上山,而她则坐在崖边陪着唐哲,安隐儿抱膝坐着,她忽然明白了,沈岸曾对她说,他什么都比不过唐哲,只有箭术比唐哲厉害,而刚才唐哲一动不动看着箭头朝自己射来,可偏偏箭头没有射中他,除非,沈岸的箭——会转弯。
所以,从一开始,沈岸就没有打算要射伤唐哲,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好死在展家人的手中,以结束自己和他娘与展家所有的恩怨。
安隐儿觉得很震撼,这样的恨到头来是不是变成了一场噩梦,明明恨的是别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知道沈岸没想杀你,可他还是死了,节哀吧。”安隐儿将头靠在唐哲肩上,轻轻地安慰他。
“隐儿,如果没有沈岸,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沈岸和我终归是不能两清的,虽然他一直在想办法报复我,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想必始终下不了狠心,你说我要是主动去找他,或许他现在就不用死了。”唐哲的眼神里有什么在闪烁,安隐儿与他对视良久眼睛里慢慢升起一丝光亮,她又何尝不是欠着沈岸呢?
因为安隐儿,沈岸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安隐芝,可是沈岸对她也没真的恨过。
安隐儿站起身,拉起唐哲,道:“我们走吧。”
唐哲搂过安隐儿,朝山顶走去,只是他们都不明白沈岸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后,安隐儿都没有再毒发,他们才明白,原来安隐儿的毒早就解了,是沈岸替她解的毒,所以那****会在未央门门口醒来却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哪怕就是沈岸没有坠崖,他都必死无疑了。
安隐儿这人一向脸皮厚,否则唐哲也不会被她追到手了,至于对于展令扬感情上的亏欠,她也不内疚,只要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他一个好姑娘就是了,可是这辈子欠得最多的就是沈岸,他从八公主的刀下救了安隐儿一命,最后又以命换了她这条命,看来恩恩怨怨是理不清了。
她想起初见沈岸之时,在客栈的窗台上,他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你还得谢我。
或许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
唐哲拿真心相待了他这朋友二十年,而沈岸却是在处处算计着如何报复,所以他说欠了唐哲二十年的友情,而安隐儿毒虽解,却不过是多争取了三十年的生命,所以他说还了三十年的爱情。
其实不管有没有三十年,只要能和唐哲在一起相守,每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
不过解毒这件大喜事并没有让安隐儿真正安心下来,她曾一度在心里以为唐哲娶她说爱她都是因为同情她,唐哲虽冷酷,但也不至冷血,安隐儿中毒都是因为他,他哪怕不爱她,出于良心在她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尽量宠她,也是应该的,所以当时唐哲告诉他沈岸已经替她解毒之后,她是恐慌多过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过唐哲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对她的宠溺,安隐儿也装糊涂的不去求证,安隐儿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经历了数次的生生死死,早已看淡有些东西,中毒之后更是不再把爱情当作是生命最重要的东西,她觉得活着,珍惜现在拥有的,就够了,所以她不去问。
……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们儿女成群,安隐儿才敢说出自己的疑惑:“其实,你当时是不喜欢我的吧。”
唐哲一拍脑门,想自己这么多疑的性子竟在这事上一点不敏感,他说:“我向天发誓,我当时是真心爱上你的,根本与中毒无关。”
他说自己老是利用一个女子对自己的喜欢实在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所以后来暗暗下决心,试试看能不能爱上她,结果,他爱上她了。
“真的吗?”安隐儿拨弄着自己给小女儿新缝制的小衣裳,不确定地问。
“那当然,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我不爱你,你问问儿子女儿,他们都知道爹爹爱娘亲。”唐哲从背后抱住安隐儿,头枕在她肩上。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爱上我的呀?”安隐儿追根刨底,大有一番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这个啊……我喜欢你,大概是吻你的时候。”唐哲邪笑,嗓音充满磁性,故意在她耳边吐气。
“骗人。”安隐儿伸手抓抓耳朵,捶他一下,“你没有亲过安隐芝吗?”
唐哲不假思索,意味深长看着她道:“可是我吻你,与****无关。”
“不相信。”安隐儿撇嘴。
“那么,再让我吃一口。”唐哲的语气饶有兴味。
安隐儿一怔,扭起身来:“你耍赖……”
……
唐哲不得不承认,他在年轻时候太过追求物质和利益,从而间接扼杀了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美梦,并且还因他而死,所以他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人生很短暂,有个人能生死不变地心甘情愿地陪你走过一生,这是多么大的勇气啊。
试着去接受爱我们的人,有时生活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