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柔,你等等。”向离缓缓下楼,看着我含笑道,“你现在赶回去要在邢风到达府前到房间也有难度,不如你干脆吃了晚饭再走,我派人去和风府通知一声,就说你之前回去是因为忘记将火龙果拿过来,所以你又回了一趟,然后在路上和他错过了,这样反而比较有可信度。”
小允附和道:“阿离说的不错,你又不擅长说谎,这给你家邢大人一审啊,你还不原形毕露?”
我抿唇想了想,嘿嘿笑说:“好,那就这么办。”
在鸿舒楼吃过了晚饭,我和小允上楼去她房里聊天。
“怎么样?今天没有吓到你吧?”小允双手一撑,轻轻松松跳上了桌子,一脸兴味地看着我。
我咂咂嘴,道:“你想说什么呀?”
“唉,苡柔啊。”小允瞅我一眼,颇有些装模作样说,“你这夫君可真是铁面郎君哪,也不知道你做什么这么犯贱非得巴着他不放,这么重色轻友,你说他竟然怀疑我,也太不把你放眼里了!“
“哦——”我恍然大悟,“小允下午在夫君那受了委屈了,现在我给你赔罪啦,说吧,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哼哼——”小允笑得有点让我毛骨悚然,“苡柔,我们结个儿女亲家吧,以后你女儿就给我儿子做媳妇儿,或者你儿子做我女婿,这样一定很好,看到时候你家夫君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摆架子。”小允说完还得意地耸了耸肩。
她一脸春意盎然地等着看我的反应,可是在她面前,此时此刻,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我神色一下子黯然下去,看着她,半晌蹦不出一个字来。
我这样子挑起了她的兴致,她还以为我故意在和她开玩笑呢。
小允见我不说话,用手肘推搡我一下,又笑嘻嘻地说:“哎,苡柔你看啊,我还没流产多久,说不定我的孩子还没走远,你可能比我更适合做他的母亲,然后以后我就做他的亲亲丈母娘,你看多好,他还是我孩子。”
“不会了。”我轻喃道,“我这一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小允轻声道,然而语气间,却透出一丝惊慌。
我正色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小允,我不会生孩子的,我这辈子和你是结不成儿女亲家的。”
小允突然就慌了神,她抓着我的胳膊道:“苡柔,为什么呀?之前不是还说你们打算生个孩子的吗?你没事吧?”
我望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忽然觉得嘴唇有点干涩,我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小允,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我……”
不等我说完,她出声打断我:“没事就是没事,你这么神神叨叨的干嘛,你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吗?”
我看着她薄怒的神色,轻轻笑了笑,然后拉过她,在我身边坐下,缓缓启齿:“那个时候夫君是说要我生个孩子,可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我为他生的,不是给邢家延续香火的,而是为我自己生的,有了孩子,我就不会整日孤孤单单的了,他说那样我也有个盼头。”
小允安安静静地听着,我继续说下去:“可是我认真想过了,那样不是个好路子,于是我每天在他上朝之后,会让寻儿偷偷去厨房煎药,所以小允,你懂了吧,我根本没有打算要个孩子,我不会让自己怀上夫君的孩子的。”
小允静静听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她问我:“为什么呀?你不是很爱很爱他吗?你怎么会不想要个他的孩子?”
“小允,半年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也知道其实他根本就不爱我,但是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他可能就愿意把心思放在我们娘俩身上了,这样他就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对我也好些,而且,等我死后,我也不用担心有一天我会从他的生命中,从他的记忆里彻底消失了,他看着我们的孩子,就会想到我,他会一辈子记着我的。”我说的有些喘,笑容里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绝望。
说到这里,小允已经红起了眼眶,我笑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摸摸她的脸,继续说:“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自私,小允,你别看我从小就被爹捧在手心里疼,但我永远忘不了十年前娘去世的那个场景,哪怕后来再多的爱也弥补不了心里的创伤,你说,若有一天我去了,那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我回望着小允,声音哽咽:“我知道没有孩子夫君可能很快就会忘记我,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让我的孩子以后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那种心灵上的伤痛空乏,我不想他再去经历一次,何况当年我还有爹加倍的宠爱,可是邢风对我生的孩子恐怕也不会有多疼爱的,那我又何必生出他让他遭这罪呢?”说着说着我的眼眶就红了,一番话说完已是呜咽低泣。
小允将我拉进她的怀中,摸着我的头发,陪我一起哽咽伤心,没有说话。
夜幕降临,屋内点着几只蜡烛,而这星星之火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
我觉得这也像是我的宿命,我的生命里有小允的相知相伴,有向离、叶子谦的理解扶助,有寻儿、觅儿的悉心照顾,也有邢风对我的相待如宾,可是这些人没有哪个能陪我一直走下去,到了最后,我也不能陪伴哪一个一生一世,我的生命在青春年华之际即将逝去,这个可悲的事实让我原本就平凡的生命更变得暗淡无光。
他们都只是我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吧,人的一生长的可达百年,短的可以胎死腹中,而我二十几年的光辉照耀不了任何人的生命,我在他们生命之中停留的时间也过于短暂,他们给我的关爱再多也换不了我健康长寿的一生,而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希望他们能不讨厌我,不记恨我,也算圆满了。
我躺在小允怀里,闭着双眼,可以感觉到眼前的黑幕里有光亮在跳动,可是这些光那么微弱,微弱得不足以刺眼得使我睁开眼睛。
他们于我,是火树银花中的萤火之光,我于他们,只是年轻时候的一抹浮云,我死了,也就随风飘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