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沉默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只静静地说:“对于你的决定我除了尊重别无他法,可你在这儿过得的确不快乐。”
我微微侧着头,仰视着他,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里,那种无奈和苍凉,竟像是感同身受,好像他可以体会到我一切的悲伤。
我麻木得笑了笑:“子非鱼,焉知鱼非乐?”
他讶异扫过我不含半点笑意的双眼,轻笑出声:“如今的你再不和当初一样了。”
他这句话其实说得别有深意,不过当时的我没有读出来。
我只愣愣地问他:“如何得不一样了?”
他摇摇头,答非所问:“那次在后巷之所以放你离开是因为你眼中对邢风的执念太深,可现在你以为寻儿被揭发身份以及柴房着火所有的事都只是巧合吗?”
我怒道:“宋祁,你到底派了多少眼线在监视我的生活?”
“我没有监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他再一次不容置疑地强调。
“笑话,你我萍水相逢,你保护哪门子?”我拂袖冷笑。
“你真的一点不信任我吗?”宋祁的脸上早已失了先前的神采,略微显得颓唐。
我虽有些不敢去看,却还是深深被他的表情震慑,喃喃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如果他真是演戏,就冲他这个表情,我好像只能甘愿跳进他设的陷阱里了。
他张张口,眼里有犹豫,有无可奈何,还有些苍凉,正要说话,这时屋里一侧的窗户再一次被人打开,我吓了一跳。
宋祁倒是一点不惊慌,那人走路的步子很轻,我吃了惊,眯眼看去,竟是一个蒙面人。
我心下乱跳,怒视着他:“宋祁,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倒是胡乱让人进来。”
“被人发现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冷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模糊的鼻音。
宋祁脸色微变,向那蒙面人走去,却还是对着我问:“你确定要留下?”
我还没摇头,蒙面人抢先说道:“和风府的守卫没有我们想的简单,如果要带人我们恐怕难以脱身,先走吧。”
宋祁看着我,有一丝苦笑,眼里却还是有些执拗,看着我没有走的意思,我咬咬牙,对着他说的决绝:“我是不会离开和风府的。”
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这里。
蒙面人眼睛里闪过一点古怪的光亮,打量了我,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祁皱了皱眉,和蒙面人一起从窗户一跃而出。
这时我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跑步声和搜查声。
和风府的侍卫并没能将闯进府的不明人士抓获,邢风在宫里得到消息,所以这天回来得特别早,一回来,他就在前厅三堂会审。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怎么都和我搭不上边,可是我错了。
当邢风派人来房中喊我过去的时候,我的脸上有着些许错愕,我不知道前堂发生什么,但是我从那人的脸上看到了同情。
园子里,秋风飒爽,婆娑的桂花枝随风摇曳,正是丹桂飘香的金秋时节,但或许是中药喝多了,嗅觉变得迟钝麻木,我只能轻微地嗅出些很淡的香气。
敞亮的前堂里,邢风站在白玉屏风一侧,挺拔而清俊,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小凤搀着苏雨晗坐在左下首,面色沉静而莫测,中间还有一个束装男子恭敬地站着,我猜他就是云朗了——邢风的得力下属,和风府的第一护卫。
“苡柔,今天府中有陌生人闯入,你可发现有何异样之处?”我抬眼看了看邢风,他目光中的沉稳让我心神一晃。
“没有吧。”我故作漫不经心地道。
“姐姐,邢大哥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在府中出入?”苏雨晗在一边凉凉开口,姿态慵懒,可她眼角的凌厉却像一支粹着毒的箭射向我。
“没有。”我眼里闪过寒光,着重咬字,语气坚定。
邢风将视线转向我身侧的云朗,看似指责:“云朗,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下次可别再说那些没凭据的话。”
“是,大人。”云朗抱拳,“云朗在远处也不一定看得分明,是属下看错了,多有冒犯夫人之处,还望夫人不罪。”
我心下鄙夷,这云朗明明是个有能力的人,可他分明是和苏雨晗合起伙来陷害我,这样的男子真是不配给邢风做事。
“罢了。”我对着冲我弯腰赔罪的云朗摆摆手,走向邢风,“夫君,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出的,不如先吃饭吧。”
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邢风脸色突然一变,如果原本的他冷漠更多,那么那一刻他眼里多了警觉,他皱起眉:“你喝了什么?”
他语气淡漠平缓,可我一下子害怕得脚下一抖,我想摇头。
可是被他一把咄咄逼人地抓住手臂:“你还在喝药?”
我整个人一滞,刚刚在来前堂前,我才喝好药,现在一开口说话,口中余味未散,被邢风察觉了出来。
我心里大骇,手臂被他掐的发疼,脚下忽然一轻,身子一歪,我整个人被他拖着向里面走去。
“云朗,彻查整个府邸。”
他冷冷丢下话,一路拖着我到了距离前堂最近的书房。
刚跨进门槛,背后的木门就被邢风重重地给拍上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恩?”最后那个升调的语气词吓的我一个哆嗦,再瞄一眼怒发冲冠的邢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说啊!我昨晚对你说了那些心里话换来的却还是这个结果,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你还能说什么?”
我感觉整间屋子里都是邢风因愤怒而呼出的灼热气息,将我层层包围,让我窒息。
“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你别气我好不好?”我低低地哀求他。
他一把攥起我的手腕,连拖带拽的将我扯进里间。
里间的高案上还放着未收拾的药碗,被邢风一把拿起又重重摔下,一阵暴烈的响声过后,满室一片狼籍,瓷器碎片洒了一地。
我害怕地咽了口口水,低着头不敢看邢风。
邢风捏住了我的下巴,语气硬冷道:“我真不懂,真不懂我该怎么做,才可以讨好你?我哪里做得还不够,你要如此待我?”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我一口吃掉。
“你在讨好我?”我的眼前是一片水雾,不可置信地问他。
这怎么可能呢,邢风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从来只有我仰望他的份,几时轮得到他来讨好我?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