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身子急忙向左一个滚翻,仿佛看见来人是一个长身瘦削的青年斯文人,本身又感觉到被对方张开的掌势罩住。
来人自然是出手高明,一现身即摆出了强大的攻势,使得松萝慌张中窘于应付,惊呼一声,拧身就退。
那人只不过是摆上一个架子而已,其用心无非是声东击西。
就在松萝误以为他是用“排山倒海”的重手法来伤害自己时,对方那只巧妙的手却有“起死回生”之妙,沉下去又扬起来,只一下,已搭在了松萝那只拿着火把的右手腕上。松萝心中一惊,这才弄清了对方的来意,心中一急,右手一翻,用手里竹杖,直向这人脸上点去。可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已经太慢了一点儿。这个人手劲奇大,在松萝竹杖才翻起的同时,已完成了夺取火把的任务!
来如风,去似潮!
就在松萝感觉到手腕子一阵发麻时,那只亮着火焰的火把已到了对方手上,身子也已退出了丈许以外。
面前人影再闪,清婉自空而降。
清婉的来,那人的退,松萝的出手,三者之间看起来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只有身负奇技的杰出高手,才能在这个看似同时的节奏里,分出快慢前后,真是间不容发!
现在,当他们彼此站定之后,发觉到自己“秋毫无损”时,却有了“咫尺天涯”的陌生感觉!
来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白衣白巾,瘦高的身材。他手里高高地举着原先还在松萝手里的火把,火光照耀着他瘦削清癯的一张脸,只是这张脸显然已充满了愤怒,有些扭曲了。
松萝自从出道以来,还没这么丢过人,尤其是当着清婉的面,更觉得脸上挂不住!怒吼一声,即向白衣人扑过去。
清婉出声喝止,已是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松萝身子方一纵起的同时,白衣人倏地手势一翻,火把改拿到了另外一只手上,休看这小小一点儿移换,对于来攻的松萝看来,却有极大的转变!松萝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瞬间面前持火的白衣人变成了两个人。
一霎间,两个人又变成了四个,四个又变成了八个。
八个同样的白衣人,每人手上拿着一个火把,挺立在他面前!这种玄妙的阵势变幻,远非松萝所能窥其奥妙。
由于这种巧妙的转变,使得松萝简直无所适从,一时间连出手的对象都模糊了!惊惶中,只觉身后劲风袭项,已被清婉一把抓住了后领。随着清婉一个后拉的一个动作,轻叱道:“回来。”
清婉这一手,对于惊慌中的松萝来说,诚然是救命之招了!
起来得快,落下得更快。
只见清婉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但见在寒夜之中,宝剑发出幽幽的红光,清澈而透亮如玫瑰的血液,有如红宝石一般,寒光逼人!
松萝落下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个骨碌,方一站起,只觉得身侧附近,前后左右,全是白衣人高持火炬的身影,一阵天旋地转,迫使得他又坐了下来。
惊惧中,只觉得一只手掌,拍向他左面肩头,道:“臭小子!你一边呆着去!”
松萝方自听出是清婉的声音,心一放,已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等到他坐定之后,再开目四看,情形显然已恢复了原有的形状,清婉紧紧站在身旁,白衣人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手上仍然拿着那把火。松萝这才忽然想起来,敢情对方所设置的阵法微妙至此,一时心胆俱寒!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那个白衣人何以一上来,就夺取自己手上的火把,原来这火把正如清婉所说是足以破坏对方阵势的关键,如今这火把到了对方手上,形势就又不同了。
令他安心的是,清婉已将其他七人杀死,稳住了阵脚。
这时忽然一条蓝色的缎子,在黑黑的夜里却透亮如珍珠,徐徐的飘了过来。
清婉见了,不由得一呆,这就是传说中蛇族的蓝缎令了。
她思索了片刻,接着挥剑,一剑正中蓝色缎子,蓝色缎子被清婉劈为两半!
而此时白衣人手中的那火把,一连变换了好几个姿态,清婉仍然挺立如昔。
“姓冷的,你少来这一套鬼吹灯吧!”
清婉秀丽的那双眸子,狠狠地盯视着他,“就凭这点鬼伎俩又岂能吓得了我?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白衣人显然也发觉到清婉的明智与不易受欺,遂不再移动手上的火种。
“你就是人称清心剑的那个姑娘?”
“不错,我就是!”
“可有真实的名姓?”
“清婉!”
“清婉!”白衣人冷冷地笑着,“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吗?”
清婉打量着他,点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蛇殿下岚山吧?”
白衣人一连向前走了几步。
火光之下,他脸色沉得可怕:“清婉,你可看见了刚才的‘蓝色缎子’?”
清婉点了一下头:“看见了,被我劈为了两半!”
白衣人道:“你可知这件物件所代表的威信?”
清婉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请问足下大名怎么称呼?”
白衣人愤愤地道:“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了!清婉,我们冷家的威信,是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的,你也不例外,我且问你,你把那个孩子藏在哪里了?”
清婉道:“那个孩子,你和你阿妈是得不到了。”
白衣人面色一阵大变,长眉一挑,怒形于色道:“你不把他交出来,我阿妈的病就难以治疗的的彻底!你最好识趣点。不要管这闲事。”
清婉冷冷道:“这并非闲事。蛇殿下,我久仰你们家的盛名,也很了解狼族与蛇族之间的恩怨,所以,我倒是要奉劝你不要手管这件闲事,足下功力不弱,这件事你最好权衡一下得失轻重,三思而后行!”
白衣人“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岚山,”清婉冷冷说道,“冷琴的爱子,我听说过你,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你手在这件事情里,蛇殿下,你去吧!”
岚山愣了一下,长眉猝扬,一声朗笑道:“清姑娘,你说得好轻松!”
清婉道:“怎么?”
岚山笑声一顿,打量着她道:“姑娘你毁蓝色缎令在先,破阵杀人于后,此时此刻,轻言一句,就想把我岚山打发离开,未免也太轻松了!”
“那么你的意思又要怎么样?”
清婉脸上依然带着笑,显然并没有十分把面前的这个岚山看在眼里。岚山当然深深了解到面前这个少女的不可轻视,只是他自视极高,眼前情形不战而退,对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你毁了我们冷家的蓝色缎子,我要把你留下来。”他冷笑道,“要你亲自到我冷家当面作个交代。”
清婉微微一笑,道:“足下如果真有这个本事,我倒乐得从命,只怕你说得到做不到!”
岚山“呼”一下把手里的火把摔在了地上,用脚把火踏熄。
眼前顿时一片发黑。可是尽管这样,却并不能阻止住彼此的视线。黑暗里四只发光的瞳子狠狠地对看着。
岚山冷笑道:“清婉女侠,我风闻你一路南来,威风八面,今天你碰在了我岚山的手里,我要叫你尝一尝我冷家的蛇头剑法。”
清婉道:“我候教了!”
岚山脚下,快速地向侧面一连移了三四步!
清婉却向相反的方向一连也跨了几步。
岚山站定脚步的同时,清婉也停了下来。
这当口,松萝识趣地赶忙站起来,匆忙向一旁退开,不过,他有了前次的教训,深悉对方阵势厉害,身方纵落,赶忙又坐了下来。这么一来,果然落得暂时相安,只是对于他们双方的搏斗,却是难以手。
岚山,清婉,显然属于剑道中的高手,似乎他们双方,都已了解到出剑的地位重要,尤其是第一剑。一个懂得上乘剑术的人,绝不轻易拔剑,更不会轻易地挥出第一剑。尽管是黑夜里,他们双方也显得异常的敏锐,彼此紧紧地迫盯着对方,哪怕是对方一点儿小小的异动,也不会放过。
岚山终于抢上了一个小小的土丘,借着斜上的坡地,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这时候,清婉却也在两棵修竹之间站好。
他们双方似乎都已经选择好了自己有利的地位。
清婉的一只婷婷玉足,不知何时已经暗暗用力,感到了脚底的那方暗暗的剑鞘,目光冷峻如电。
岚山却摸向腰间,要见的正是冷家独传的那把蛇头剑。
夜风飕飕地吹着,地面上干枯的竹叶,像是无数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当空是一弯寒月,发出皓洁的光辉,注视着这两个人。
岚山已经恢复了沉着,他的手缓缓探向腰间,摸着了别在腰间的剑把子。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对方清婉那边所传过来的森森剑气!
岚山心中这一霎充满了震惊!
他没有想到对方剑术造诣如此之深,他也有一丝欣慰,因为他迫切地寻求着这类的劲敌,已经很久了。
一个遇不到对手的剑士,是很可悲的!
静寂的时光,消逝在彼此深邃的目光注视里,消逝在空中飞舞的竹叶里。
两个人只是彼此注视着,久久不曾出剑。
岚山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清姑娘,我们冷家的蛇头剑全套只有三招!你只怕难以躲过。”
清婉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冷漠地道:“那要等着事实来证明了。”
她冷漠地笑着,又道:“谢谢你预示先招,既然这样,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只为你准备了半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