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岚山潸然泪下道,“我不怪你,是我的心太狠了……你的这一剑是……”
清婉顿了一下:“海上有一种鸟名叫‘精卫’,你可听说过?”
“精……卫?”岚山缓缓摇着头,有些莫名其妙。
“这种鸟儿喜欢啄树枝去填大海。”
“噢!”岚山才似恍然而有所悟!
清婉苦笑了一下:“一些老渔翁,常常把这种鸟藏在身边,一旦遇见了足以致命的鳄鱼时,才忽然放出,精卫鸟快出如电,能取鱼于百步以外,一发即收,防不胜防!”
岚山张大了眼睛!
清婉缓缓接下去说道:“我这一剑招,正是取自星鸟精卫鸟时的那一种凌空翻跃之式!”
“我……”岚山身子在微微颤抖。
清婉平视着他说道:“所以这一剑招取名为‘精卫填海’,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用以对敌的,却想不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脸上现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精卫填海?”岚山频频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清婉冷锐的目光在附近林子里转了一转,冷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她为什么不现身出来?”
“出来送死?”岚山笑得那么凄凉,“她不会这么傻的。”
清婉冷笑道:“你以为她不出来,我就找不着她吗?”
说到这里,她却又叹息了一声:“我们迟早总会要见面的,倒无须急在一时,村寨的东西,你该还给村寨了。”
岚山无奈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刷的扔过来,清婉一扬手接住,恰是一把水井钥匙。
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松萝道:“我们走吧!”
松萝似乎已被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吓呆了,一听之下慌不迭从地上站起来。
清婉道:“一起走。”
她伸手指示松萝一个明显的方向,松萝遂即匆忙地向前带路就走,清婉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进!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地步入丛林。
松萝拂着面前的树枝一面前进,却听不见身后清婉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清婉正将身子倚在一株树干上。
“清婉姐姐,你怎么了?”
月光下,清婉的脸色雪样的白!松萝吓了一跳,忙向她身边走过来。却见清婉正自举手相招。
松萝来到她面前,吃惊地急问道:“清婉姐姐,你怎么了?”
“小声!”清婉微微喘着,“把你的竹杖递过来。”
松萝迟疑了一下,才递上了手里的竹杖。
清婉一把抓住,似乎借此才平衡住她歪斜的身子。
松萝打了一个冷战道:“清婉姐姐,你莫非受伤了?”
清婉冷冷笑道:“不错!不过,不要紧,我们这就走吧!”
松萝怔了一下,道:“伤在哪里?清婉姐姐,刚才你背着我,现在我背着你吧。”
清婉微微一哂,小声道:“你好糊涂,莫非你忘了那个冷琴不曾露面!”
“噢!”松萝四下打量了一眼。
清婉道:“这个魔头很可能就在附近窥伺着我们,如果一旦发现我负了伤,哼!后果将是如何,你应知道。”
松萝顿时一愕!
清婉微微一笑,道:“所以要表现自然,只要你我沉着应付,谅他也不敢轻于犯险,走吧!”
松萝答应一声,遂即回身前进。
清婉紧紧抓住他竹杖一端,赖以支持挺立的身势,林子里枝叶岔生,他们这般走法,任何人也不会觉出有异。
就这样两个人践踏着地上的枯叶,一径向林外步出。
冷琴追踪着前行的两个人,一直步出林外,目送着清婉登上了小轿一径离开之后,她怅叹着回过身来。她的手一直都紧紧地握在那个拂尘柄上。若不是此刻她社提的内伤还没完全好,她早已攻击了过去。
当她追踪着清婉的身影暗中前进时,曾不止一次,她有着拔剑的冲动,然而一想到清婉的厉害和此举的绝无胜算时,她不禁又气馁了。并非吝啬自己这条命!而是这种近于“送死”的行动太愚蠢,太没有价值了!就这样,她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目送着对方那乘小轿步下岭陌之后,冷琴情不自淌出了眼泪!她再一次尝吞着仇恨的滋味,却又侥幸地躲开了一场杀难,内心之感受,寸心自知。
一片月光,清晰地照在岚山的脸上。他的脸显然因为失血过多,一片惨白,如非是身后那堆土丘支持着身子,也早已倒下去了,大片血渍里,他抱持着那只折断了的腿。
冷琴一直走到他身前,全身激烈地颤抖着。目睹着爱子的这番遭遇,她心如刀割,眼泪夺眶而出,一粒粒洒落尘埃。这一霎,她真恨不能横剑自刎在爱子面前,她为自己的生存感到羞耻。
“阿妈,坐下来……我暂时还死不了!”
岚山仰起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阴森的凄凉!冷琴听从他的话,默默无言地坐了下来。
她深知这一切,是以才不敢贸然地去搬动岚山受伤的躯体。岚山发出了沉长的一声叹息!
“我错了……”他有气无力他说道,“我后悔没有听从你的劝告……不该小瞧了清婉,我所以落得这般下场,全系自取,怪不得旁人……”
他仰起脸,那张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冷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她打量着儿子:“你别看我平时对你很严厉,其实,其实我对你只有疼惜,而没丝毫的责怪……你的心,我完全知道,一个人能吞下多大的容忍,才能有多大的造就……徒逞一时意气之勇是做不了大事的……!”
“你这么说,是要我做伤害狼族的事么!”
冷琴看着他:“我的儿子你不要灰心,我并非让你去做伤害狼族的事,恰恰相反,而是去拯救我们蛇族的事。我的儿子,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但是我失败了……我已经完了……”
岚山紧紧地咬着牙,像是在忍受着一种侵体的酷寒,身上不止一次地打着冷战!
“你的哥哥哥死了,是被狼族人杀死的,现在你是蛇族的太子,你的责任还很重。清婉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是个杰出的少女,是乔也的准未婚妻。”
“你说得不错,”他注视着冷琴道,“她是一个杰出的少女,武功之高,确非我所能及,只是我却想不透,她是怎么逃过我最后的那一剑招的?我怀疑她是否受伤了?”
冷琴一怔道:“你是说哪一招?”
“晚星千朵!”岚山有气无力他说道,“她居然能躲过我这一招,简直是不可思议……我死也想不明白!”
冷琴道:“你莫非怀疑,她已经受伤了?”
“我确实这么想……可是事实上她却又没……有……”
“且慢!”冷琴说着伸手掏出了火折子,“呼”一声亮着了。
火光照处,依稀可见四周围的景象。他单手持火,小心地在四下里看着,忽然他发现了什么,走前几步,来到了一方巨石前,俯子。火光照处,清楚地看见了一片血渍。
岚山坐在原处,道:“你发现了……什么?”
冷琴回身道:“你刚才与清婉交手时,可曾来过这里?”
岚山摇头道:“没有……我不曾离开这块坡地……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冷琴呆了一下,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没有料错,她果然受伤了,这些血,就是她留下来的。”
岚山身子震了一下,作势要站起来,才站了一半,又坐了下来。冷琴忙过去搀扶着他,岚山移步走过来,冷琴举火照着那一片血渍,让他清楚过目。
岚山细看了一下,点点头,叹道:“不错,她是受伤了,由这摊血渍看来,她伤势还不轻,大概是右肋下方……但却不至于致命!”
冷琴怅恨无比地重重跺了一下脚道:“唉!她竟然骗过了我……我原本可以取她的性命的。”
岚山轻咳了一声,咬牙道:“好个聪明剔透的姑娘……她虽然身中剑伤,却竟能忍住不发,从容对答,连我都丝毫不曾看出,只这一点,就远非常人所能及……”
微微一顿,他又轻咳了一声,叹息着道:“以她武功、智慧……未来江湖势将受她控制……只可惜我……我已经无力挽回……”
冷琴一阵心酸,落下泪来。
她强自忍着心里的刻骨痛楚,打量着岚山道:“你不能灰心,你的伤势不轻,不宜多说,我背你到住所去治伤要紧!”
岚山苦笑道:“只怕这个伤,已经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