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念景十九岁,梁绛二十九岁,他大她十岁,他是英语老师,她是英语科代表,他们……是师生。
俞念景刚见到梁绛是在初二,他刚从其他学校转过来,就接手了他们班。
梁绛高高瘦瘦的,总是白衬衣,米色长裤加一双帆布鞋,一副黑框眼镜,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还有轻微洁癖。这种清新阳光的打扮,是俞念景喜欢的。
俞念景是从外地转过来的,英语成绩很好,理所当然,她成了他的科代表。不过,梁绛在某方面是很懒的,比如,学校开会会让老师做笔记,梁绛是从来不做的,每次都是借了其他老师的笔记,让俞念景帮忙抄。
每次俞念景都会埋怨梁绛懒,不过梁绛对她极好,会给她买笔,有什么吃的也会留给她,他很随和,随和得经常和她开玩笑,不像师生,更像是朋友。
俞念景的脸有些婴儿肥,梁绛很喜欢逗她,时不时地会掐她的脸,每次她都会脸红,或许是她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趣,之后就愈加乐此不疲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脸也不红了,只睁大眼睛瞪他。
是啊,他才二十七,年龄并不算大,只是和她之间,却有十年的差距。
还有一次俞念景穿了一件兔毛绒衣,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半倚在墙上,及耳短发衬得脸极小,眼睛极大。
她看着书上一行行的英文字母,眼皮开始打架……
恍惚间,不知是谁摸了她毛茸茸的帽子一下,她被惊醒,站起来就骂:“哪个王八蛋?”
旁边传出同学”嗤嗤”的笑声,她察觉到不对,转过头去看,只看到梁绛离开的背影。
俞念景尴尬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今天的作业还没有抱上来。
她连忙跑下楼,到办公室,清脆而响亮地说了一声:“报告!”
梁绛点头,将改好了的作业移向她的方向。
“你怎么记性那么不好,不是让你每天下午就来的吗?”
俞念景吐了吐舌头,道:“老了嘛,记性不好。”
他忍俊不禁:“老了,你今年多大?”
“十七啊!”
“我看你已经七十七了!”他说着,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俞念景眨眨眼,直言不讳道:“别取眼镜,好丑啊!”
梁绛笑笑,不说话,只是又摸了一下她的帽子。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不同,看问题的角度永远不在一个层次。
其实当时,梁绛也是有女朋友的,但是在梁绛接手他们班之后不久,他女朋友就出轨,和他分手,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几乎全校皆知。
他为此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他人很好,几乎全班学生都为他鸣不平,因为平时梁绛和俞念景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就让俞念景去劝劝他。
俞念景很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开朗的梁绛在这件事情上会那么看不开。
她犹豫着进了他的办公室,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地道:“哎,不就一个女人吗,也值得你为她这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跪下来求也没用,说不定她的离开是为了成全你以后的完美生活呢?”
梁绛被她的口吻逗笑了:“你还小,不懂,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时候的她,确实天真地可笑,如他所说,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比如——感情。
当时她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后来,他却亲身教会了她这个道理,即使她付出的代价惨重,所幸,她终究是明白了。
日子总是这样不平不淡的过着,时间在走,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俞念景已经十八岁,高一,她对于梁绛最重要的转折都发生在这一年里。
梁绛二十八岁,不再年轻气盛,然而他却在学校里出了意外——跟学生打架。
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怪一个太严厉,一个太冲动。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俞念景请假离校,回了母校,当时,她并不知道她这般急切的原因,没有多想,只是很单纯地很想见到他。
回去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发呆。
她走到门口,像以前一样,清脆而又响亮地说了一句:“报告!”
梁绛心神恍惚,并没有在意,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她走进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笑着又道:“梁绛老师。”
梁绛这才转头看向她:“呀,俞念景,你怎么回来了?”
俞念景眨眼道:“学校有事,放了一天假,就回来看看。”
她本来是特意回来想着安慰一下他的,可真到了这境地,她却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倒是梁绛先开了口,聊着最近的生活。
话题一开,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这一晚,他们聊得很投机。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而且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俞念景正愁着要怎么回去时,梁绛递给她一本书:“你今晚住我宿舍,我和其他老师挤挤就好了。”
说着,他就先顶着一本书跑了出去,俞念景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也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
梁绛的办公室离他宿舍并不远,只是要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恰好,走廊没有灯,更恰好的是,俞念景怕黑,很怕。
她正犹豫着,梁绛似乎看出她的不安,突然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那么大的人了,还怕黑?”
俞念景瞪了他一眼:“谁说那么大的人就不能怕黑了?”
梁绛走在前面,俞念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发出一声轻笑。
她嘟了嘟嘴,也不再说话。
到了寝室看她睡下之后,梁绛便要离开,俞念景却哭丧着脸道:“我要一个人睡啊!”
梁绛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却只道:“好好睡,我明天来叫你起床。”
见他真的要走,俞念景有些急了,半坐起来,又说了一遍:“我真的要一个人睡啊!”
梁绛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关了灯。
黑夜中,俞念景感觉到他往这个方向过来,本来瞬间被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
只是,在黑夜中,有人轻轻抱住了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她彻底呆住了:“啊?”
突然有什么温软润泽的东西贴在她唇上,她脑中忽然有什么像雷一样轰然炸开,让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门外雨声淅沥,而她心如擂鼓。
“这是你第一次接吻吗?”
她摸着唇,有些呆滞。
“好了,我要走了,不然待会儿要干坏事了。”
俞念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跑到了脸上,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
从那个晚上开始,他们的关系出现了实质性的进展,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至少,明白了对他所持有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师生之情。
他很多时候,会给她打电话聊天,还会接她出去玩,还会介绍她给他的朋友认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一个晚上,一场大雨,一次牵手,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让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她不在意他是她老师,从此以后,义无反顾。
有一次梁绛对他的朋友介绍俞念景说:“这是一个小朋友。”
他朋友戏谑地道:“小女朋友?”
他笑笑,没有承认。
俞念景冲他龇牙,转头对他的朋友说:“我就是他的女朋友。”
梁绛无奈地转头看她,俞念景却道:“梁绛,你敢否认我跟你没完!”
梁绛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俞念景一生气就会直呼他的名字,在他看来,没必要为这些小事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