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星星的差距,
在于,
一个在天上,
万人仰望,
一个在地上,
······
其实我是第一次来电影院,我连城里的电影院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觉得艾铭迎的摩托开得惊险,七绕八绕,好几次我的腿都与别人的车擦过。
“你能不能慢点儿?”我终于忍不住说,那时候街道上到处是摆摊的小贩,占着了马路的一半儿地儿,嘈杂无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总之他的头稍稍的往后头偏了偏,我只看见他高挺鼻梁的弧度,然后很快便一晃而过。
车子依旧驶的飞快,我不禁有些失落。
终于在电影院门口停下,从摩托熄火到摘下头盔到拔出钥匙迈腿下车,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潇洒自然,我知道有一些人已经朝我们这边投来了目光,但我想多半是看见艾铭迎炫酷的银色机车。
“嗨~”他和几对男男女女打招呼,那些人多半怪里怪气,男生文着图案炫酷的文身,穿着无袖的露着胳膊和腋毛的背心,女生穿了一排的耳洞,耳钉在耳朵上像长着刺,哦,另外,没有人的头发是黑色的。
我仿佛看到了野兽的世界,一圈人中只有我和艾铭迎两个人是正常一些的。
他和那些人一样,拢着女伴的肩,笑得春风得意,我有些许的不太自然,想要逃开的冲动。
一个黄头发爆炸头的男子右手臂文着一只没有尾巴的龙,他瞟了我一眼说道:“阿铭,这就是你马子呀?”
“哦。”
我并没有因为艾铭迎承认我是他马子的事情而感到高兴,事实上,我十分的排斥“马子”这个词,感觉它十分的不尊重人,有一种肮脏的意味。我抬眼望去,艾铭迎也在看我,我赶忙转走了视线,觉得尴尬极了。
“你是我马子吧?”临近去的时候他揽着我低头问道,说话的时候嘴唇贴得我那么近,我感觉到一种暖暖的空气擦过我的脸颊,我干咳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你可以根据他们身上的文身知道他们的名字,断龙哥的身上有一条断了尾巴的龙,折扇哥身上是一把折扇,牙虎哥身上有一只露着牙齿的大老虎,剩下一个你猜叫什么?”
灯光有些暗,屏幕还是黑漆漆的,我顺着前排望去,是一个红色爆炸头的手上有着一只鸡的人,我寻思着,然后说道:
“野鸡哥~”
“噗”,艾铭迎笑得差点儿把口里的可乐喷出来,呛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凤凰,凤凰······”
凤凰?我心想,凤凰男也未必好听吧?
“那你呢?你叫什么?”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他低下头来,靠近我说道,他的眼睛里汇集了一个光点,十分的明亮,慢慢的,慢慢的在我的眼前放大,随着他嘴唇微微的颤动,我大概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些想逃开,不过幸好这个时候电影开场了,忽的一闪亮了光,我急忙偏过头去,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在这种时候我最不想看见的人。
张凡、张简。
张凡的眼睛里像含了钉子,分分钟的要射向我,他那冷酷的像是夜里反光的弯刀一般的脸,就像是一种凌迟,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像是在问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堕落?
我的脸立马火辣辣的滚烫了起来。
我的自尊心很强,盲目的朝着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他。
我知道那句关于第一、第二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张简说张凡一直是他们一中的全校第一,而在一种那种升学率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全省首屈一指的初高中连体制的高校里,全校第一就代表着绝对的全省前五,而我呢?仅仅因为模拟考试的全省前五十接受过班主任的表扬罢了,他明明那么优秀,小学时却总在我的分数之下,当所有人都在仰望我“高不可攀”的成绩之时,在他每次看起来都那么真切的向我祝贺之时,那所有的日子里,我洋洋得意,自以为风光无限,然而随着他小学毕业时的一句话,全部打入谷底。
我觉得无限屈辱,想到的时候却还是会心悸,在他搬去城里我们之间相隔的越来越远的时候,每每连同着那句话,在心口同时犯疼。
那样的眼神让我如坐针毡,张简笑着和我打招呼,挥着胳膊两只手夸张的舞动着,而我却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他们的样子。我猜刚刚的那一幕一定已经进入了张凡的眼睛里,他一定会说我堕落,一定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我在他的心里已经早就不是第一了,当然,本来从来就不是,而现在的他亦然不肯再屈居于第二。
“觉得怎么样?”艾铭迎靠过来对我说道,顺势要牵我的手,他的手掌附在我手背的瞬间我闪电一般的避开,此时他的靠近让我十分反感直到厌恶的程度。
“你怎么了?”
“没事。”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是那么的颤抖,就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前排的凤凰男递了一包开封的薯片过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用手一挥,大声的说了句“不要”,小剧场里的一部分人看着我,我的高分贝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我的余光感受到张凡投来的眼神,那眼神依旧凌迟着我,我就快要疯了。
凤凰男一下子十分的尴尬,旁边的女人很生气的样子,因为有几片薯片已经顺着她的脖子跌进了她低胸的衣服里。
“你有病呀!”艾铭迎说道。
对他这种人来说,我犯了最不可饶恕的错,就是惹了他的兄弟。
“没事没事。”凤凰男缓和气氛道。
我的脸庞一定立马烧红了起来,我立刻起身想要离开,却被艾铭迎一把给按了下来:“你必须坐这儿把它看完!”
于是我看见了艾铭迎凶狠的眼神,像一匹发狠要咬死猎物的狼,对呀,这才是他这种混混应该配备的表情。看来野兽也不一定非得文上文身和染发。
“垃圾。”我鄙夷道,用我一贯最蔑视人的那种态度。突然间艾铭迎用力的拉过我按住我的头使得向上昂起,小剧场里的人开始沸腾,而他的嘴却在我的唇上撕咬。
恶心、屈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重,我用力的伸出拳头打向他,却被他的一只手控制的完全无法动弹,他的兄弟在鼓掌,小剧院的每个人,是每一个人,都在看着我的笑话。
我觉得我完了,所谓的“激吻”结束以后我绝望一般的坐在座位上,艾铭迎的心情也不见得很好,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好久以后还有目光投来不断的打量在我的脸上。我的眼泪就快要涌了出来,然而那一年之后的我就不许自己再掉任何一滴眼泪。眼泪,是弱者的体现。我的余光还能穿过我眼里的漫漫江水看向一个地方,而那地方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将目光投向我,他一动不动的坐着看完了整场电影,真的,哪怕一秒钟,也再没有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