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旅店的一瞬间,小七就扑过来把各种问题抛给我。差不多都是围绕着“我这两天到底怎么了,还有刚刚干嘛去了”这两点展开的,我内心挣扎,虽然在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骗小七,让她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两天她爸爸白丘明就会打电话叫她回家。可是真正说的时候,我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脑袋里早就编织完的谎话。我知道绝不可以告诉小七,可是脑海里还有另一个声音说小七已经17岁了,有些事情不该骗她,应该告诉她,相信她有接受并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真话和假话都在嘴边徘徊,我看着小七不说话,连呼吸都敢用力,害怕一用力,某个回答脱口而出就成了让自己后悔的答案。
小七还在追问我,我闭上眼睛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原谅我吧小七,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爸爸妈妈叫我离开川城小镇,跟他们回家那边去住。”我低着头整理着衣角,不敢抬头直视小七的眼睛,担心她会从我的眼神中发现什么马脚。不得不承认,我在伪装情绪这方面并不是很厉害,在冷静的时候还好,内心乱到不行的时候根本很难隐藏好自己。
这点小七是知道的。她还小的时候我就很难骗她,比如说我想甩掉她自己去玩,骗她说躲猫猫,让她闭上眼睛,我去藏。等她睁开眼睛了,我早就跑到她找不到的地方玩去了。这个办法对她就只成功过一次,在那之后我又用同样的办法试了两三次,但是都失败了。我问小七怎么发现的,小七满脸认真的告诉我:哥哥撒谎的时候不会看着我的眼睛。
这个习惯我至今都还保留着,小七肯定也记得。所以我绝不能让这个习惯出卖自己,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直视小七。她绝对还记得,因为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刚好在看我。就像是那天在饭桌,我们对视,短暂的几秒钟却仿佛漫长的几个世纪,无形交织的目光被冰封在空气里了,动弹不得。我就要窒息,觉得自己骗不了小七,因为那个谎言漏洞多的让人连揭穿都不忍。我怎么可能骗得过她呢?我想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应该告诉她实话,她已经长大了,她那天都可以开着车到饭桌上救出烂醉如泥的我,为什么今天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
最后还是小七打破了封冻的冰层,她收回了将信将疑的目光,问,“那你怎么决定的?”
“不回去,刚刚爸爸妈妈来家里了,我跟他们说我不回去,拼死抵抗,最后说动了他们,让我就在这了。”我松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来掩饰得逞的兴奋和内心的不安,圆谎圆的也顺利了许多。
一番缝缝补补,我终于把谎话编的和真的相差不多。以前看过一句话,说每一个成功骗到别人的谎言都是撒谎的人自己都信以为真才说出来的话。今天我对这句话真的是深有体会,说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爸爸妈妈进来来真的是叫我回家的。我承认,这过程中我让自己忘记了白丘明,忘记了妈妈说的话……更准确的说,是我逼迫自己这样。
小七终于相信我的话了,然后我带着她回家,整个下午我们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再理对方。小七在我的房间玩电脑,我在客厅里心不在焉的看电视。
我不知道小七是否如我一样,目光盯着荧幕,呆滞的一动不动,脑袋里想着很多事情。
现在韩野可能就在川城小镇的某个角落里,也许他还没发现小七,这样最好,只要小七还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她就是安全的。也许他已经发现了,正伺机对小七出手,这样对我们来说很糟,我必须寸步不离的看好小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的我除了执行第二套方案实在无路可走。我想我必须想办法见到韩野,才能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情。韩野要找的人是小七,我可以选择每天都明目张胆的带着小七出去玩,这样总被会韩野盯上,但是这种做法太过危险了,我不敢保证我时时刻刻都在小七身边保护她,毕竟小七是女孩子,有自己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诉说的隐私。
这就是在赌,小七就是赌注,也是我的筹码。没有赌局是必赢的,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可能性输也是会输。可是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来见到韩野。
如果可以我们也可以耗时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我把小七关在家里,反正我的收入来源于设计,赚到钱是直接打在卡里的,我也可以学习做饭,我们不必出去,在家里蜗居着韩野就不可能找到小七,也不可能下手,这样只需要等待着海城警方联合川城小镇的警方抓住韩野就可以了。但是不管是在海城还是川城小镇想要找到一个人都是大海捞针一样,韩野不出手,警方抓不到他,就只能贴通缉令,让关于韩野的信息遍布大街小巷。
提到通缉令我忽然想起餐厅吃出人命,餐厅主人为报复供货商将其打成重伤后逃跑这种事并不小。在海城绝对早已经扩散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相信网络上和电视也会出现相关的媒体新闻。想到这我脚底一凉,现在小七就在玩电脑,电脑上的各种新闻,难免没有一条里面提到了白丘明这三个字,小七绝对会一眼看到自己爸爸的名字。那样的话她就会知道这一切,我那个刚刚诞生不久的谎言距离收尾还有很远很远就被戳破了。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唯一的办法是,把小七与网络隔绝开,但那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些。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我还能怎么办?既不可以告诉小七真相,又要解决这件事情。这难度可真是够高的了,但目前为止只有刚刚想到的两个方案,还都是在韩野还没有发现小七的情况下。如果韩野已经发现了呢?是不是我所有的计划都白费了。
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现在的神经真的是紧绷如弦。我拿起手机,屏幕点亮着,是苏菲打来的电话。
哦,难度也许再次增加,我一方面也许还得应付苏菲那边的事情。
“喂。”我略做犹豫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白落,你能出来吗?”苏菲说,话语之间我听到抽泣声,她在哭。
“……不能。”我装作没听见,现在只能这样了,我不可以轻易离开家。
“为什么?”苏菲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话语停顿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不为什么。”我没必要跟她解释我家里发生的这一切,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告诉别人,就像是那句“我没事”说出来之后就只能独自****严重的化脓的伤口,我现在真的焦头烂额了,不想再多生任何事情。
“那我去找你。”苏菲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给我说下一句的机会。
我知道她是怕我拒绝。
长出了一口气,我觉得好像背着千斤重负,仰靠在沙发上。这时候小七忽然出来,站在我面前。
“打电话是苏菲?”小七面无表情的问。
我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