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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过程

着手一幅绘画时,不要像大多数学生那样,开始漫不经心地用粉笔或炭笔胡乱地描画,希望什么东西会出现。一个艺术家在纸上画的东西几乎很少比开始前他在脑海里形成的东西更好,而且常常远非那么好。

不要用许多的乱涂乱画破坏洁净纸张的美丽。试着用心想象出你想画的画,然后试着用手去实现它,通过每一个笔触使纸张更加美丽,而不是以邋遢的作画方式糟蹋了它。

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然后才去做,这是良好风格和技巧的奥秘。这听起来完全是陈腔滥调,但令人惊奇的是极少学生把这当成他们的目标。你可以经常观察到他们走进来,在画板上钉上一张纸,从中间向下画一条线,作几下测量,然后开始勾画轮廓,对于要画的对象想都不用想,好像在这些步骤之前都已经做好了,而只需要复制下来,如同一个书记员抄写已经为他拟好的信。

目前,还没有提及绘制引导基准线、测量和勾画作品轮廓的实践。如果这对表现性素描束缚相当大的话,在学院派作品中,这是非常必要的。但即使在最为学院派的绘画中,也必须用到艺术智慧,尽管那不是本章特别要提及的绘画类型。

先好好看着模型,试着被它的形状中你觉得完好或有趣的东西打动,在拿起纸之前,再试着用心去想象你想画哪种画。在学校学习时,总是十分诚实地对待模型给你的印象,但是在头脑中一定要摒除那种把真实景物如照相机般拍摄下来的想法。与其把自己变为抄袭眼前之物的机械工具,不如让你的绘画成为对真实聪明领悟的表达。

对于在纸上画下的头几笔要十分小心:绘画的质量常常由最初几步所决定。如果这些线条富有生气和表现力,你就可以在它们的基础上继续发挥,并有希望画出一幅好画。如果它们贫乏无力,那么你能在它们的基础上画好任何东西的希望都很渺茫。如果你的开始已经不太好,振作起来,把纸反过来,重新开始,尝试即刻抓住绘画对象中大的重要的线条和变化。记住,画下一条正确的线(a statement)比改正一条错误的线要容易得多;所以如果你确信画错了,就把错误的整个部分去掉。

训练自己在绘画中直接画出精确的线条,而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试图巧妙地把一幅不好的作品变成一幅好的作品上。一旦你感到自己画错了,赶紧停下来,尽早地改正作品,而不该急急忙忙地在错误的基础上继续,怀着最后一切都会变对的渺茫的希望。在外出散步时,如果你发现自己走了一条错路,如果你还聪明的话,你不会继续走那条错路,寄希望于它会通向正确的路,而是转身,回到你当时离开正确的路的那个地点。素描和油画与此很相似。一旦你意识到自己走上错路,就要尽快停止,擦掉所有描绘,直到回到一个正确的早期阶段,从这里再重新开始。随着你的眼睛受到更多的训练,当你画了错误的一笔时,你会很快察觉到,这样就能够避免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

不要工作太长时间,不让眼睛休息,而且只需休息一会儿就足够了。如果想要的东西画不出来,停一分钟;眼睛常常很快变得疲劳,并且抗拒精确地视物,但如果休息一两分钟,就能很快恢复。

当你的大脑不在工作状态时,不要在一幅画上继续苦干;这不会有任何好处,而很可能破坏掉已经完成的好的部分。打起精神来,问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然后将这个想法牢固地记于脑海,继续作画,抱着这张画必将表达此想法的决心。

以上这些,任何气质的学生听起来都会觉得很陈腐,但还是有大批的人把时间无体止地浪费在纯粹机械的毫无生气的作画方式上,他们的思想可以在任何地方,就是没有专注在面前的工作上。而如果思想不在工作上,手头的工作也就没有了价值。我自己的经验是,一个人在工作过程中必须持续不断地付出新的努力。思想容易疲劳,需要不停地给予激励,否则将使作品失去它呈现生机的冲动。在一幅素描或油画的最后阶段尤其如此,当添加细节和细微的改良时,需要头脑加倍地保持与最初的冲动一样的热忱,否则会因为这些小地方的问题,导致画作的主要品质模糊不清,效果苍白无力。

在旨在艺术表达的素描中,如果能够避免的话,不要擦涂。在学院派作品中,艺术感受不如对才能的训练来得重要,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即使在这里,也应尽量少这么做。在具有任何才能的美丽绘画中,擦涂都有一种削弱效果,这与一个人在说改正一个词的机智妙语中间停顿下来产生的效果有点类似。如果错误的线条画下了,许多大师留下它,而在它的旁边画上正确的。但绘画者的远大目标应该是训练自己干净大胆地作画,手眼协调。但这种绘画状态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达到。

以高度的精确性作为你长期的目标。当你的眼手获得了以某种精确程度去看和在纸上表达事物的能力,你会发现自然而然获得了绘制过程的灵巧快速。在任何有表现力的绘画中,这种绘制过程的快速灵巧是绝对必要的。在情感波动的影响下,眼睛才真正以艺术的观点去看事物,而情感波动的持续时间很短,不允许缓慢的极为小心的绘制方式。当意识对某些美好事物的实现很敏感时,在表达体系上必定没有什么问题。你在学校应该已经学到了手的流畅性和眼睛的精确性,如果你不想放过对任何美好事物的表达,并将它们变成能够构成良好绘画的形式,这些能力是需要的。

试着以尽量简单而不复杂的方式表达你自己。让每一个笔触都有意义,如果你还没想到下一步做什么,在你想到之前也不要用毫无意义的阴影和乱涂乱画打发这段时间。等一会儿,休息一下眼睛,看向别处,如果找不到什么东西需要做,再去看画。

在开始绘画前,仔细地研究与要画的主题相关的一些大师级绘画者的作品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你仔细而慎重地研究这些作品,全身心地享受它们,你的眼睛也会不自觉地在自然界中看见这位大师作品的某些品质。不管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把绘画对象看成比你不做准备而用眼睛直接看时要美好得多的事物。现在的复制品如此物美价廉,世界上最好的画也能以几便士买到,那么每个学生都应该开始收集他感兴趣的物品的复制品。

这里不是讨论健康的地方,但也许提及精神活力对一个优秀绘画者的极端重要性,以及他应该将这种精神活力最大程度而不是最小程度地置于自己掌控下,健康合理地安排生活,将不会被认为是类似祖母的唠叨。在某个点后,一个艺术家可能在艺术中走多远,将取决于他的精力。假如两个人有着相同的能力,一个人过着草率马虎的生活,另一个人过着健康的生活,只要这个健康的人可能是如艺术家这般高度敏感的生物,关于结果是毫无疑问的。在许多人的观念里仍然有这样的想法,认为艺术家一定过着放荡的生活,否则就不是真正的艺术家,因此我感到有必要提到这个话题。这个想法明显源于普通人的无能,才把非传统的生活方式仅仅与放荡不羁联系起来。传统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唯一健康的生活方式,但对艺术家来说无疑是最不健康、最令人麻木的生活方式;而放荡的生活方式也不是艺术家所能过的唯一的非传统生活方式。青年学生应该知道这点,并因此从早期开始十分注重这份最有价值的画室资产——强健的体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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