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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逃出魔爪

1、牛坡镇在方圆百十里的大山中算是最繁华的去处了,全镇却只有一条西高东低的斜坡大街。乡亲们说笑话讲,老牛在西坡顶撒泡尿,能一直流到东坡底,再加上自古以来,此地养牛成风,所以牛坡镇便名副其实了。

老远望去,耸立在镇头河边的老式水车那高大的木轮,吱吱呀呀地不知转了多少辈,早已成为小镇的独特标志。

近年来,随着社会的进步,斜坡大街两侧春笋般冒出的一座座楼房和琳琅满目的商店,为古镇涂染上几分现代色彩,让它在经济发展的大潮中焕发青春。

然而,蚊蝇随春风并至,污浊与清流伴行。有的人为追逐钱财竟掀起历史沉渣,重操旧时的黑色职业,制造出一桩桩最原始的罪恶。这就是贩卖妇女儿童。

公路上,一辆农用三轮车开足马力朝镇上驶去。突突……,排气管不停地撒泻着污气。

2、镇外河边的一座平房前,三轮车摇摇晃晃地停住身子。驾驶室跳出一个男人,干瘦的身躯上顶着一个尖脑袋,一双老鼠眼透着歹毒和狡诈,他轻轻叩响屋门,咚咚……

门一开,一个老太太露了脸,从她慈眉善目却又暗藏阴险的面容上,从她肥硕却不失干练的身板上,不难看出这个老太婆是个不食寻常烟火的人。

男来客叫声:“六姑婆。”

六姑婆一努嘴:“刘顺,快进屋。”

屋里,不等客人屁股落座,六姑婆就急切地问:“事情办得顺利吗?”

刘顺卖弄:“我叫刘顺,能不顺利吗?就是利薄了点。”

六姑婆:“卖了多少钱?”

刘顺:“六千。”

“啥?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媳妇才卖了六千?”六姑婆眨着狡黠的眼光:“刘顺,你小子可别跟我打埋伏,昧黑心钱啊!”

刘顺叫起屈来:“天地良心!六姑婆,咱娘俩合作也不是一次了,我刘顺为人你还不清楚。再说了,一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人家不嫌弃,能给六千不错了!”

“好,就信你。”六姑婆盯着刘顺的两眼:“我要是发现你小子从中捣鬼,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刘顺信誓旦旦:“六姑婆,我对天发誓,要是……”

六姑婆打断刘顺的表演:“拉倒吧,别来这一套。”

刘顺笑呵呵地将一摞钱拍在桌上:“咱俩二一添作五,这是你的三千块。”

六姑婆喜孜孜地收起钱,抿着嘴斜眼瞟着刘顺打趣:“我说刘顺呵,你小子整天琢磨赚这丧良心的缺德钱,你就不怕遭报应,就不怕老天爷叫你断子绝孙?”

刘顺嘿嘿笑:“六姑婆,别忘了,这缺德钱也有你的份!”

六姑婆:“我一个孤老婆子,早就断子绝孙了,还怕个屁!”

“说正事儿。”刘顺凑近六姑婆:“想要挣大钱,就得设法弄个黄花闺女,那才能要上价呢。”

六姑婆嘴一撇:“说得容易,去哪儿找黄花闺女?”

事偏凑巧,恰在这时,一声清脆婉转的豫剧唱腔飞进屋来:“清凌凌地水来,蓝莹莹的天……”

六姑婆一激灵,拉了一把刘顺,两人顺着窗口朝外望去——

远处河边的小路上,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苹果般的脸蛋上含翠滴露,合体的衣褂,勾勒出少女苗条婀娜的身材。她轻盈摇着手中的书包,甜蜜蜜地唱:“小芹我洗衣裳来到河边……”

屋里,六姑婆眼中闪着绿光:“刘顺,这丫头咋样?”

刘顺看呆了:“哎呀,太漂亮了,简直是奇货可居呀!”

六姑婆:“打打她的注意如何?”

刘顺:“太好了,这丫头要出手怎么也得换几万哪。”

六姑婆:“她叫小玉,家住镇南五里店,爸爸妈妈都在广州打工,常年不回来。在家里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去年两个老家伙先后都死了,就剩她一个人。每天从我这儿路过,到镇中学读书。要能把她拐走,外面一会儿半会儿察觉不了。”

刘顺兴奋不已:“要弄到这种货色,那就是一笔横财呀。”

“当机立断,说干就干,眼前就是机会。”六姑婆转转黄眼珠,对着刘顺耳朵:“我去把小丫头诓进屋来,你就……”

3、河边路口。

六姑婆堵住走过来的小玉:“是小玉吧,我一听唱的这么好听,准是你。”

小玉认识住在路边的六姑婆:“六姑婆,你爱听我再给你唱呵。”

六姑婆故弄玄虚:“小玉呀,我正要找你,碰巧你就来了。上学去是吧?不用去上学啦,天大的好事儿来了。”

小玉一愣:“找我?啥天大好事儿?”

六姑婆:“你爸爸托人来接你去广州呢。”

“啥?”小玉难以置信:“我爸爸托人来接我?”

“一点儿不错!”六姑婆假戏真唱:“人就在我家里。他是我在县城里的一个熟人,和你爸妈在广州的同一个工厂打工。前两天回来办事儿,你爸妈托他顺路把你接去广州。这不是,一大早就到我家打听路要去五里店找你,我说不用去跑,小玉在镇里上学,每天从我门口过,只管在这儿等。看看,堵着你了吧。”

“真的吗?”小玉又惊又喜:“他人呢?”

“那还有假?”六姑婆拉起小玉:“人在屋里,你一见就知道了。”

4、一进屋门,六姑婆把小玉介绍给刘顺:“这就是五里店张明亮的女儿,叫小玉。”又对小玉说:“小玉呀,这就是城里的刘叔叔,和你爸在一起打工好几年了,专门来接你的。”

刘顺忘了入戏,两只贼眼只顾对小玉上下打量,像是在鉴赏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

六姑婆暗里拧了刘顺一把,他才回过神,赶紧进入角色:“噢?张明亮的闺女这么大了?怪不得你爸妈整天念叨你,有这么个水灵的姑娘谁不喜欢哪。”

小玉有了疑问:“刘叔叔,我爸为啥接我去广州?”

刘顺:“你爸说,爷爷奶奶都不在了,家里只剩你一人,不放心,要接你去广州上学。他们没时间回来,叫我顺便把你接去,广州的学校都联系好了。”

小玉高兴地直蹦:“叫我去广州读书?”

“高兴吧。”六姑婆添油加醋:“广州城里的大学校全是楼房,比咱镇上的中学气派多了。”

小玉信以为真了:“刘叔叔,咱啥时候走?”

刘顺:“一会儿就走,咱先赶到县城,夜里坐去广州的车。”

小玉“哎呀”叫道:“我还没给学校打招呼呢。”

刘顺:“你不用操心,你爸爸已经打电话通知学校了。”

小玉叫道:“我什么东西也没准备,出门的换洗衣服也没拿。”

六姑婆:“啥都不用拿,广州天热,用不了多少衣服,再说到了大城市,你妈还能不给你买几身时髦衣服。”

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刘顺特意强调一句:“小玉,别的东西不打紧,只是别忘了带上你的书包。”

小玉一扬手:“书包就在这儿。”

刘顺:“好,少歇一会儿,咱就去汽车站。”

“哎!”天真的小玉上当了。

5、盘山公路,大客车转了一弯又一弯……

车厢里,小玉兴奋地望着窗外闪过的湖光山色,感到十分鲜新鲜,仿佛今天才发现家乡如此美丽。自己就要离开了,眷恋之情油然而生。她默默地向养育她的山山水水告别。

刘顺坐在小玉外侧,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身边到手的财宝,心中暗暗盘算,如何将这件宝物换成大把的钱。

山岗上树林青翠,沟底下流水淙淙。大客车下到坡底,又爬上另一架山……

6、客车驶入县城。

车厢里的小玉坐不住了,日新月异的县城让久违的她耳目一新。她探着头这看那瞧,依次毗邻的高楼大厦、五彩缤纷的商店铺面,拥挤的人群和城里人的时尚穿戴,她就象井底之蛙游入大海,面对满眼繁华,目不暇接。

身边的刘顺趁机窜啜:“怎么样?县城够繁华吧!可它和广州比起来差远了!广州是全国数得上的大都市,到了那儿,才叫你开眼呢。”

小玉激动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7、一家小旅馆里。

刘顺领着小玉走进一间单人客房,屋里陈设简易,一张单人床放着铺盖,一张小桌上摆台电视。

刘顺:“小玉,晚上才坐车,你现在这儿歇会儿,睡上一觉,省的坐夜车发困。”

小玉唯恐这位叔叔甩下自己跑了:“刘叔叔,你去哪儿?”

“你别怕,我就在隔壁,一会儿找人买票。”刘顺打开电视机:“你看会儿电视,抓紧睡吧。”

刘顺走后,小玉放下书包,心安理得地看起电视。

8、旅馆大门口。

匆匆走来一个四十左右提着旅行包的神秘女人,等在门外的刘顺立即应上去打招呼:“马嫂,你来的够快的?”

马嫂:“听你说弄来个鲜货,我能不赶紧来嘛。”

刘顺贴着女人的耳朵:“绝对鲜货,一个黄花闺女!”

马嫂嘴一撇:“得了,经过你这个色狼的手还能有黄花闺女!”

刘顺不自然笑笑:“看你说的,哪能呢。这丫头刚拐出来还蒙在鼓里,我能乱来自己坏事儿吗。”

“拉倒吧,你不舍得下手是想多换俩钱儿。”马嫂往大门里走:“先看看货。”

9、走廊里。

刘顺和马嫂两颗脑袋慢慢凑到小玉F间的门玻璃上,四只眼睛一起朝里望。看见小玉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电视节目,毫无察觉。两个人悄悄地缩回脑袋。

刘顺洋洋得意地低声问:“怎么样?”

马嫂笑眯眯地小声答:“真是好货色。”

刘顺推着马嫂进了隔壁房间。

小玉从自己房间出来,一溜儿小跑去了走廊一头的厕所。不一会儿,她从厕所出来往自己房间走,旁边屋里传出一个耳熟的声音,好像就是接他的刘叔叔。她轻轻地贴着门缝仔细一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男人的声音:“这小丫头要你三万不算多吧?”

女人的声音:“哟,你狮子大开口呵!一个黄毛丫头要三万,你也太毒了。最多两万,我还得出手呢。”

男人的声音:“上次那个小寡妇你还给一万呢,这可是个水灵灵的黄花闺女呀!“

女人:“就两万,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男人:“货到地头死,我他妈认了,两万就两万。”

小玉听得头皮都炸了,猛然醒悟自己落入人贩子手中,刹时慌了神,象怀揣一只兔子,心颤肉跳。逃走,赶快离开这儿!脑中闪亮自救的信号。

她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抓起桌上的书包刚要走,可是迟了,刘顺领着马嫂已经走进屋来。

刘顺并未注意小玉的紧张神色:“小玉,还没睡呀?”

小玉掩饰着慌乱,自然地放下书包:“我刚去厕所,现在就睡。”

刘顺指着身边的女人说:“小玉来认识一下,这是马阿姨,在广州同你爸妈和我在同一个工厂打工。今天也回广州去,让她陪着你一路先走。我家里有点事儿晚走一天。”

小玉心里全明白了,脸上却不动声色装出一副热情:“马阿姨!”

马嫂演“戏”更老成了:“这就是张明亮的女儿小玉呀。哎哟,长得多水灵。模样又像她爸又像她妈。小玉呀,跟我做伴一块走,愿意不愿意?”

小玉随声附和:“愿意。”

马嫂把自己的旅行包往桌上一放:“小玉,我把包放你这儿。等我买票回来咱一起上车。”

小玉机灵地爽快答应:“放心吧,马阿姨,我一定看好你的包。”

刘顺以为小玉仍蒙在鼓里:“小玉,抓紧时间睡觉,晚上我送你们上车。”

马嫂话中有意:“可不要出去乱跑,外面不安全,小心碰上坏人。”

小玉假装解衣扣:“我哪儿也不去,马上睡觉。”

刘顺和马嫂出屋后把门带死,两人相视一笑。

马嫂嘴对着刘顺耳朵:“把人看好,我买下去兰州的票回来,咱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马嫂走后,刘顺又趴到小玉的门玻璃上往里瞄了一眼,见小玉已经盖被子睡下,才放心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10、刘顺的房间里。

刘顺躺在床上闭眼睡着,两边嘴角向上翘开一道缝,正美滋滋地做着发财的梦。

马嫂推开虚掩的门,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推醒熟睡的刘顺:“唉唉,那丫头怎么啦?”

刘顺迷瞪着眼:“没怎么呀?”

马嫂:“她把门从里面插着,我怎么敲她也听不见呢?”

刘顺不以为然:“肯定是睡的太死。”

“不对劲儿,指定有问题!”她猛一拍刘顺:“快过去看看!”

刘顺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几步跑到隔壁门口,从门玻璃往里一看,床上的小玉蒙头睡得正香。

刘顺轻轻敲门:咚咚……

里面没有反应。

刘顺加重了力度:咚咚咚……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刘顺一急,用肩膀“哐”地把门撞开,大步冲到床前一掀被子,傻眼了:躺在床上的是马嫂的旅行包!

跟进来的马嫂指着打开的窗户:“人跑了!”

刘顺一跺脚:“糟了,这丫头准是察觉了什么,溜了!”

马嫂惊叫:“还不快想办法,她出去一报警,咱俩都得进局子。车票算白买了,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刘顺瞅着窗外,突然有了主意,他拦住提着旅行包要走的马嫂:“马嫂别急,我知道这丫头跑哪儿啦。你等着,我很快就把她弄回来!”

马嫂老奸巨猾:“我不会在这儿傻等,人都惊毛了还拐个屁!”

11、县城汽车站。

售票厅的窗口前站着一排排购票的人,小玉焦急地排在队伍中,她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及时发现坏人的圈套,更欣慰自己能沉着应变顺利逃脱。现在她急于赶回家乡牛坡镇,急于回到乡亲们中间。

忽然,一个人慌慌张张闯进售票厅,瞪着两只老鼠眼在人群中搜索。

见是刘顺,小玉的心怦地提到嗓子眼上,知道他是冲自己来的。

刘顺沿着购票队伍依次排查,一步步向小玉逼近……

小玉赶紧弯下腰躲在一个抱小孩的妇女背后,她避着刘顺的目光,从人群后绕到门口,快步跑出门……

汽车站车场里,一辆辆满载的客车陆续启动出发。一辆车头玻璃上摆着“牛坡镇”字样的蓝色大轿车正在上客,刘顺夹在旅客中登上车厢,他用眼扫遍客座上的每位客人,也未见小玉的影子,只好返身跳下车来,悻悻地跟着已经开动的蓝色轿车往站外走。

汽车站大门口。

刘顺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开往牛坡镇的蓝色轿车渐渐远去。刚要拉回目光,忽然看见一个小姑娘从前方路边冲出来,使劲挥手拦下蓝色轿车。随着车门一开,小姑娘敏捷地跳上车。刘顺一眼认出那女孩就是小玉,马上把腿就追。可是,轿车一轰油门呜呜地驶远了。

刘顺无奈地停下脚,懊丧地直捶自己的脑袋。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返身往售票厅跑去……

12、盘山公路上。

小玉坐着蓝色轿车沿着自己上午出山的路返回牛坡镇……

13、县城汽车站内。

刘顺举着票登上又一辆开往牛坡镇的大客车……

14、牛坡镇六姑婆家。

小玉好像被什么追赶着,背着书包一路飞奔跑到六姑婆门口,门都顾不上敲,“哐”地扑了进去,象见到久别的亲人,冲着六姑婆哭叫:“六姑婆……”

正端碗吃晚饭的六姑婆一见从天而降的小玉,无异于看见外星人。吓得差点把碗扔了,立即清醒地认识到:刘顺这个笨蛋出了差错。

小玉抓住六姑婆:“六姑婆,城里那个姓刘的是个骗子,他要把我卖给一个女的?”

六姑婆故作惊讶:“什么?这是真的?”

小玉委屈的泪流满面:“我听见他亲口跟那个女人要两万块钱,还让那女人带我上火车。”

“有这种事儿?”六姑婆装出气愤的样子。

小玉继续说:“我还听他们讲,好像前几天刚卖过一个年轻寡妇!六姑婆,姓刘的肯定是个人贩子!”

六姑婆问到正题:“小玉,你怎么跑出来的?”

小玉:“我假装睡觉,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溜了。”

六姑婆:“他们没有追你?”

小玉:“姓刘的追到汽车站,我设法甩开他,跳上了回来的汽车。”

“小玉,今天的事儿告诉别人了吗?”这是六姑婆最担心的。

“没有。”小玉实话实说:“我赶紧跑来告诉你,别再上姓刘的当!”

六姑婆安下心来,心中暗骂刘顺无能,嘴上却安慰道:“小玉,你真是个有心眼的孩子,没出事就好i。这个姓刘的,把我也骗了。”

小玉说:“我走了,我要去镇派出所告发他!”

六姑婆心头一紧,急忙拦住:“小玉,天快黑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告他。”

“不!我现在就去!”小玉边说边走。

“不行!”六姑婆伸开双臂挡在门口,她不能放走小玉,她知道,小玉一报案,刘顺跑不了,自己也得原形毕露。

“为什么?”小玉大惑不解:“人贩子是坏人,你拦我干嘛?”

六姑婆想稳住小玉,又不知该说啥,语无伦次:“小玉,你听我说……我是说……可是……。”

“我不听!“小玉一低头从六姑婆臂下钻了出来,刚冲出屋门,却一头撞进迎面一个男人的怀中。

来人正是刘顺,他一把搂住小玉:“哈……看你往哪儿跑!”

一见刘顺,六姑婆喜出望外,她一甩为善面具,露出庐山真容:“来得正好,快把小丫头弄进屋来!”

小玉恍然大悟,六姑婆他们是一伙,张嘴大喊:“来人……”

刘顺捂住小玉的嘴,连拖带拽进了屋里。六姑婆抽条毛巾塞进小玉的嘴,又从柜下拽出一卷绳子扔给刘顺:“把她捆结实。”

刘顺把小玉按到地上,小玉拼命地蹬着两条腿,六姑婆死死压住小玉的双脚。刘顺熟练地用绳子将小玉从上到下箍桶般地缠了一道又一道。

六姑婆一指后墙:“先把她藏在后院地窖里。”

15、六姑婆家后院。

六姑婆三把两把掀开盖在上面的席片和秸秆,露出一个黑呼呼的洞口。

刘顺抱着小玉足朝下往里一插……

咚!小玉重重地摔在又潮又湿的地窖里,喊又喊不出,动又动不得。她忍着疼痛往上一看,洞口的一线光亮迅速被遮严了。

16、一回到屋里,六姑婆拉着脸训斥刘顺:“你咋搞的?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又让她跑了回来?这买卖干几年了,都没出错,今天怎么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失手?”

刘顺:“这丫头太鬼了,把我们给蒙了。”

六姑婆:“事到如今可咋办哪?”

刘顺:“我立刻给马嫂打电话,把人交给她。”

六姑婆啐道:“蠢货!拐骗不成了,那马嫂能带个五花大绑的人上火车吗?别说让她掏钱,白给她也不会要!”

刘顺没了主意:“那怎么弄呵?”

六姑婆:“我早就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都是你,总想捞大钱,,鼓动我找什么黄花闺女,这下可好,小丫头出又出不了手,放又放不得,惹麻烦了吧!”

刘顺起了恶意:“实在不行,我找个地方偷偷把她埋了,弄个人不知鬼不觉。”

六姑婆:“你懂个屁!咱拐卖人口罪不至死,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刘顺:“六姑婆,你道行深。事到至此,总得想个法呵。”

六姑婆低着头扭着屁股在屋里转来转去沉思者,片刻之后,她站住脚,仰头自言自语道:“只好就近处理了。”

刘顺脸露喜气:“怎么就近处理?”

六姑婆:“把她卖到后山里去。”

刘顺:“卖到后山?你不怕她再跑回来?”

六姑婆:“后山人烟稀少,不会走漏风声。只要买家看管严紧,不让她出门,外界轻易发现不了。熬过一、二年,木已成舟,米已成饭,小丫头已做成他人妇,再生个一男半女,她纵有天大本事也得认命!”

刘顺来了精神头:“后山有合适人家吗?”

六姑婆胸有成竹:“有,据此六十路的后山有个母猪峡,,村子不大只有几户人家。村中有个柴老汉,老伴早亡,跟前只有一个傻儿子叫生瓜,天生的脑筋不够数,快三十了,找不下媳妇。前一段,柴老汉还来镇上找我想给儿子买个媳妇。”

刘顺击掌称妙:“行行,这是个好茬口。”

六姑婆沾沾自喜:“咱要是给他送去个鲜花似的大闺女,还不把他父子俩乐晕了,花多少钱也愿意拿。”

刘顺贪心不足:“只怕是穷山户拿不出多少钱。”

六姑婆胜算在握:“得了吧,现在不是以前,山里人栽果树、种药材、卖山货,家家富得流油儿。柴老汉的话中我也听出,家底肥实着呢。我要亲自出马,准能狠狠宰他一刀!”

刘顺喜不自禁了:“有这好事儿,说干就干那!”

六姑婆望望窗外已经染黑的天空:“咱后半夜开始行动,那时夜深人静,咱拉着小丫头直奔母猪峡!”

刘顺一拍桌面:“我的三轮车就在这儿,正好用上。”

17、夜空如同扣着一口密不透缝的大黑锅,对脸看不清人,伸手难辨五指。

突突……,三轮农用车像一头老牛吐着粗气,笨拙地往山上爬,两道车灯摇晃着刺破前方的黑暗。

驾驶室里,刘顺手握方向,眼盯灯光下高低不平的沙石路。

后车斗里,被捆成一条蚕蛹似地小玉,跟着摆动的车厢像摇煤球一样滚来滚去。塞住嘴巴的脸上,两眼喷出的仇恨之光,射向身边的黑影。

黑影是六姑婆,她把住靠驾驶室的前车帮,坐在厚厚的棉垫上,随着车身的跳跃,屁股托着身体一蹦一跳的往上窜。

三轮车绕过一个山梁,又爬上另一道山坡……

18、崖高沟深的母猪峡里,三轮车停在有一正一厢两座房子的山坳里。

主人柴老汉端着一簸箕柿饼、核桃,一边喜孜孜地向正屋走,一边扭头朝西厢房喊叫:“生瓜,别吓着人家姑娘!”

西屋里,躺在床上的小玉扭动着已经捆麻木的身体,一个劲往床后沿缩,两眼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傻吃闷睡长大的生瓜,虽不长心眼,却长了一副膀大腰圆的身板。他一步步凑到床边,痴呆呆地瞅着床上的女人,十分新奇。他嘿嘿嘿地憨笑着,伸手去摸小玉的脸蛋。

小玉吓得浑身抽搐,闭上眼睛哆嗦着喊不出一声。

正房里,主人正招待两位稀客。听清客人的来意后,柴老汉简直喜从天降,乐的嘴都合不拢了,他殷勤地给客人递烟倒茶:“我昨晚刚做了个好梦,今天果然喜事临门。”

六姑婆抿一口茶:“姑娘你见过了,,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老满意了。”柴老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傻儿子还能碰上这么漂亮的媳妇,高兴地忘乎所以了。

六姑婆介绍刘顺:“姑娘的父母都不在了,这是她的亲叔叔,正经的当家人。”

刘顺立即进入角色:“孩子没了爹妈,从小跟我长大。能给她找个合适人家,是我的心思呵。”

柴老汉赶紧攀亲:“亲家翁请放心,我们都是过日子的实在人家,决亏待不了孩子。”

六姑婆切入关键事项:“既然你两家都愿意,咱就谈正事儿。柴老汉,你看这彩礼钱……。”

柴老汉:“现成,现成,我早有准备,说个数吧!”

六姑婆:“我和他叔是熟人,谢媒钱就免了,一个整数,四万。”

“四万!”柴老汉浑身一震,在山沟里这简直是天文数字。他战战兢兢说道:“太多了吧。”

六姑婆:“老柴头,这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人家叔叔养这么大容易吗?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你嫌钱多,这门亲就算了。况且,你儿子那样……”

柴老汉一听揭到自家短处,害怕失了这次机会,只好忍痛割肉:“给,给!四万就四万!”

刘顺迫不及待地露出人贩本色:“好,人交给你了,拿钱吧!”

六姑婆斜眼剜了一下刘顺的的猴急相,忙打圆场:“她叔叔做生意急等用钱,不然不会这么急着嫁闺女。”

柴老汉说出顾虑:“钱没问题。这丫头好像不愿意,,要不,你们也不会捆她来,会不会有啥麻缠?”

六姑婆:“有啥麻缠?那个闺女出嫁不闹闹小性子,一磕头入洞房,万事大吉。俗话说,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日子一长,再烈性子的女子,也能调教顺了。”

“说得有理。”柴老汉终于放心,爽快地说:“我去拿钱。”

柴老汉一进里间,,六姑婆和刘顺四目一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说话间,柴老汉出来将手中四摞百元大钞往桌上一拍:“点点吧!”

刘顺抓过钱,沙沙地点起来,查验无错后全部塞进随身挎的背包里。

大功告成,六姑婆起身告辞:“老柴头,那我们就走了。”

“慢着。”柴老汉一把拦住二人:“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我想照你说的,趁着今天的黄道吉日,马上把婚事办了!你们一个是老丈叔,一个是大媒人,怎么能不在现场呢。送佛送到西天,等吃过酒席,孩子们入了洞房再走不迟!”

刘顺急于脱身:“不用了,我们在不在一样,你们办吧!”

六姑婆也怕夜长梦多:“天已过午时,我们还要赶几十里路呢,就不留了吧。”

“不行。你们是正客,不能缺席。”柴老汉断然拒绝,他冲出门外喊道:“生瓜,你过来!”

生瓜呼呼通通地跑进们。

柴老汉:“你看好两位客人,别让他们走了。我去村里找人张罗筵席。”

柴老汉走后,生瓜把五大三粗的身子往门口一横,俨然一尊庙前守门的金刚神。六姑婆和刘顺虽归心似箭,干着急出不去。

六姑婆施展计谋,与把门人套近乎:“生瓜,我给你送来的媳妇好不好?”

“嘿嘿……”生瓜拍手直乐:“好!好!”

六姑婆:“你要媳妇干啥呀?”

生瓜:“做饭吃。”

六姑婆:“光做饭?还干别的吗?”

“不干!”生瓜嘿嘿地笑了起来。

六姑婆白眼一翻:“傻样?”

“你傻样!”生瓜最忌讳一个“傻”子,他豹眼圆瞪火冒三丈:“你傻!你傻!”

六姑婆自知惹不起,败下阵来。

刘顺却心生一计,想蒙混过关,他捂着肚子往门外挤:“我憋不住了,要去厕所。”

生瓜一把捏住刘顺的细脖颈,把他拎进屋来:“不能去!”

19、柴老汉手提一大块猪肉,身后跟着一帮男女老幼的乡亲们,他们有的举着红纸对联,有的抬着几张饭桌,有的扛着几条板凳,有的挑着两筐盘碗,一阵风似得涌进山坳里来。

屋前的院地里热闹起来,男人们摆放桌凳=粘贴喜联;女人们杀鸡扒鱼,烧火洗菜。

几个青年媳妇和一群孩子围在西屋门口,象观赏稀有动物似地争看新娘子。小玉见叽叽喳喳来了这么多人,不知发生啥事儿,不祥之惑笼罩在心头。生瓜堵住门口,只怕众人进屋抢走了他的媳妇,他支支吾吾地推推这个、搡搡那个,引得大伙儿一阵哄笑。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正屋和西屋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母猪峡的全体村民都赶来了,院里摆满鸡鸭鱼肉的几张大桌边坐满了人。柴老汉和几位长者陪着六姑婆与刘顺坐在正中的主席上,酒筵开始了。

六姑婆和刘顺不愿在众人前露面,可身不由己走不脱。现在面对一桌酒席,也顾不得许多,乐的痛痛快快享受一番。刘顺脖子上挎着装钱的背包,心里那个美呀,四万块到手,再海吃他一顿吧!

生瓜穿上一身新衣服,胸前扎一朵红绸花,喜笑颜开地举着酒瓶挨桌敬酒。

猜拳行令,杯光交错的酒筵声中,红日西沉,暮色渐浓。

西屋里,生瓜端着一碗饭菜走进来。

缩在床上的小玉从火爆的鞭炮声和嘈杂的酒筵声中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又见进门的生瓜一身新装,胸挂红花的装束,立即证实了自己的预感:“主家办喜事儿,自己被卖给这个傻男人啦。

生瓜笑呵呵把碗举到床边,一把揪出小玉嘴里的毛巾:“吃饭,你吃饭。”

望着生瓜憨态可掬的模样,小玉机灵一动计上心头,她装出一副笑脸:“把我的手捆着,我怎么吃呀?”

生瓜放下碗,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小玉身上的绳子。

小玉端起碗,斜眼一瞅,正碰上生瓜火辣辣的目光。她赶紧往嘴里扒饭,其实早就饿了,索性大口吃起来。

看小玉吃得好香,生瓜笑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小玉见时机成熟,嫣然一笑:“我要喝水。”

“奥奥,喝水、水……”生瓜大步往门外跑。

生瓜一出门,小玉扔下碗筷,故伎重演,迅速打开后窗户,敏捷地跳出屋外……

院子里,酒筵已近尾声,桌上杯盘狼藉。

坐在主席上的六姑婆一顿酒肉下肚,突然感到内急,她站起来捂着肚子往院子外的厕所走去。

生瓜端着一碗水迈进西屋门,随着叭叽一声碗碎的声音,他冲出门嗷嗷直叫:“人,人跑了!”

喊叫声让满院的吃客炸了营,纷纷叫嚷:“新媳妇跑了!”喝得晕乎乎的刘顺也被吓醒了,他跟着柴老汉跑到西屋里一看:一堆绳子扔在床上,后窗户打开着。

刘顺一拍柴老汉:“快带人追,她跑不远!”

突然,院子外响起六姑婆刺耳的尖叫:“快来呀,新媳妇在这儿呢!”

院外头的厕所边上,六姑婆死死抱住小玉的腰扬声大喊,小玉用尽全力也挣脱不了,情急之下,伸出十指朝老妖婆的双眼抠去!

“啊!”六姑婆惨叫着撇开了手。

小玉飞速地消失在出村的道路上……

20、夜幕打开了,母猪峡淹没在黑暗之中。

小玉在前面拼命跑,后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几只跳跃的手电光越来越近……

小玉纵身往路边树丛一跳,突然两脚踏空,她紧急抓住一棵小树,才看清路边是深沟。她死死搂着小树,身子紧贴在沟边上。

刘顺和柴老汉父子领一帮村民追过来,见前面路上没有人影,便沿着路边往沟下看。

手电光在小玉头上扫来扫去……

柴老汉见沟里没有动静,冲众人一挥手:“还在前面路上,快追!”

众人走后,刘顺却没有走。他从一颗摇晃的小树看出端倪。他整整挂在胸前装钱包,趴下身子抓住路边的藤条枝往沟里下。

小树下,小玉见有人爬过来,吓得瑟瑟发抖……,就在刘顺快要接近小玉时,头顶上骤然响起一声巨吼:“你往哪儿跑!”

生瓜揪着刘顺的头发,把他从沟边提上来。

柴老汉用手电照着刘顺的脸:“怎么?拿着钱想溜啊?怪不得那丫头跑了,原来是你要的‘放鹰’把戏!”

生瓜一把扯下挂在刘顺脖子上的背包:“把钱拿来!”

柴老汉拉开背包,手电光一闪,看见里面完整的四摞钱,他把背包往自己身上一挎:“把他押回去!明天把这两个骗子一块送公安局!“

刘顺有口难辩:“你们弄错了,我不是……”

“走!”生瓜照刘顺脸上就是一巴掌,和几个村民一起把他押回自家小院里。

六姑婆迎上来:“那丫头呢?让她跑了?”

柴老汉没好气:“别装蒜!都是你们捣的鬼!”

“你好糊涂!”六姑婆只得吐实情:“这丫头是我们诓出来的,要让她跑出去报了案,咱们全得完!我们是卖主,你是买主,谁也脱不了干系!”

刘顺猛想起来:“捆得好好的,是谁给这丫头解的绳子?”

柴老汉看看自己的傻儿子,顿时明白了。

六姑婆当机立断:“这丫头肯定往牛坡镇跑了。刘顺,咱马上开车去追,决不能让她跑回牛坡镇!老柴头,钱先退给你,我们要抓回人,这买卖照做。要抓不住人,都等着倒霉吧!”

21、沟底。小玉的衣服被挂的稀烂,脸上、身上划出道道伤痕。她顾不得疼痛,顺着小溪的流水,深一脚浅一脚往下游跑去……

突突……,头顶山腰的路上,闪着灯光的农用三轮车象饿急的野兽,吼叫着窜过来。

小玉知道这是六姑婆和刘顺来追自己,她赶紧一声不响地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见三轮车在前方驶远了,又起身快跑。

黑洞洞的山沟里,响着哗哗的淌水声……

陡峭的岩壁上,小玉身子悬空一步步向上爬,一手没抓稳,呼嗵嗵滚了下来……

静悄悄的山岗上,小玉刚露出头,就听见四处传来嗷嗷地狼嚎声,吓得她头发梢都竖了起来……

22、东山亮出白鱼肚。

精疲力尽的小玉站在山头上,远远看见了镇头那架熟悉的大水车。到家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成功的喜悦促使她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23、一进镇口,小玉的心劲儿松解了,两条腿越加酸痛。突然,路边窜出两条黑影,迎面挡住去路。小玉大惊失色!

刘顺:“哈哈……死丫头,你跑的不慢哪!”

六姑婆:“你孙猴子再能,也逃不出如来佛手心。”

见两人步步逼近,小玉先法制人,憋足劲儿一头朝六姑婆撞去!

“哎哟!”六姑婆一屁股蹾了个四蹄朝天,她嘶声叫:“抓住她!”

小玉跨过六姑婆,夺路向大街上飞跑。刘顺撩起两条长腿,大步追去。

黎明前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小玉在前面拼命跑,刘顺在后面玩儿命赶……

呼嗵!小玉足下一绊,跄倒在地……

刘顺一个饿虎扑食……

小玉咬牙跃起……

刘顺扑空,来了个嘴啃泥……

迎着晨曦曙色,小玉看到了前方屋顶上闪闪发光的警H:派出所到了。她勇气倍增!刘顺追到身后就要抓住她的刹那间,小玉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跃撞开了亮灯值班室的房门……

24、太阳喷薄而出,灿烂的朝霞映红了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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