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虚一路东去,穿过茫茫群山无垠碧波,在海的尽头天之边际有一处仙山,叫做天涯明月,此处没有昼夜阴阳,脱于五行之外。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位仙女下凡遇到真爱,两人为了躲避仙人两界的责难,经历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在天之尽头找到了这处小岛,从此在此隐居,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世上有多少有情难圆之人都想到此团圆续情,只是从没有人找到过。天涯明月渐渐成为了情人们口中的希翼。
一位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在凌虚高空中穿越罡御气飞行,四周云雾蒸腾,难辨方向,他不时停下观察,调整方向。尽管在此驭行了十几日也没有遇到一个人,但是仍是十分小心。
一般仙道中人御气而行都不会飞这么高,一是不便找寻方向,二是畏惧罡风,即便乘坐灵兽也不会在罡风中穿行。况且,这下面一片汪洋,连海鸟都少有,更是人迹全无。此时天下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去找龙渊剑了,谁会在这时候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
白衣男子终于在迷雾中站定,迎着罡风盘膝坐在空中,静心调息起来。一个多月风尘仆仆,也颇觉乏累。
如此过了一夜,次日清晨,白衣男子起身从空中落下,站在半空中静静望着海面。
拂晓,一轮红日跃出,金光将天地融和仿佛一体,海面犹如镀金般艳光粼粼,连白衣男子都如镀了金身的仙人般不可仰视。
海面金光之上,突然光影波动,影影绰绰传出婉转清脆的鸟鸣声,渐渐出现一座仙山,翠林似雾,娇花如梦,仙雾岚岫,灵气充溢,匹练般的通天瀑布前有数轮彩虹,好似通往仙山的层层台阶。
白衣男子踏空而下,站在彩虹上左右看了看脚下仙山,顺着彩虹走下去,来到瀑布边。瀑布旁边数丈外一颗绯色落英树,树冠云蒸霞蔚,树下落英缤纷。
白衣男子沿着落英树旁的山路走进去,在山中游走,不时有灵兽出现偷窥他。白衣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遍寻不到,又回到瀑布,站在落英树下思忖。
眼前潭水被瀑布激起,水雾飞溅,水雾中夹杂着落英花香。潭水边缘一圈绯色花瓣,随水波旋转飘动。
白衣男子蹙眉望着水潭里的花瓣,这里无风,花瓣怎会飘进水潭?顿时明白,嘴角轻扬,踏空走进潭中。左右看了看,走到瀑布边缘,抬手御气将瀑布如掀门帘般掀开,闪身走进去。
里面果然是个山洞,洞壁是交错锋利的五彩水晶,中间一条水晶石窄路。目力极处,一片五彩斑斓,闪耀夺目。
再往里,洞壁上刻着四个字:天涯明月。
白衣男子顺着水晶路走了进去,眼前渐渐宽阔明亮起来,来到一处冰冷宽敞的洞室。
洞壁前放着一具冰棺,冰棺中是位英姿勃发的男子,面目如生。五彩晶石的光芒影射在冰棺上,更增加了一层迷离之感。白衣男子隔着冰棺轻轻抚摸棺中男子的脸,神情落寞。
“你来了。”身后想起一个珠玉般清冷的声音。
白衣男子回头,看着如月神般美貌高冷一身绛色仙衣的女子点点头道:“师父从此就在这里了么?”
绛衣女子看向冰棺道:“这是我与你师爹的心愿……”沉默一会儿又道:“福厚洞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守护好。”
这二人正是琢尘和她师父。
琢尘点头:“我会的。”
绛衣女子走到冰棺旁盘膝坐下,闭目凝息,不再言语,二人沉默起来,洞中悄无声息。半响,琢尘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轻轻叫道:“师父……”
绛衣女子美目微微睁开,看着琢尘。
琢尘有太多疑问,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如今连心思都混杂了,何苦?忘了师父曾经的话了?”绛衣女子微微蹙眉道。
琢尘知道什么也瞒不了师父的眼睛,想起那“人间的烟火”心中一阵甜蜜,不自觉笑起来。
“情之一字就像你手中的五虹剑,既璀璨又锋利,堕进情网你就再也不能过从前宁心清雅的日子了。”
琢尘低下头不语。
绛衣女子叹口气:“你总是最有主意,同你师爹一个脾性。”
琢尘心中有些难过,师父不许他跟世人接触,不许他动情,可他都做了,师父一定是伤心了。师爹的离去已让师父神伤多年,如今连自己也让她伤心,这并不是他希望的,可他的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绛衣女子不再讲话,正要继续养息,琢尘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去了九重山。”
绛衣女子美目中一片哀艳冷光,面容沉静如水,凄然道:“当真要插手人间的事?”
“请师父帮我。”
绛衣女子默默抬头看向洞顶的五彩水晶,水晶锋利的棱角像她心头的针,多年来让她隐痛不已,“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琢尘知道师父不愿再提往事,又问道:“如今有人在冒充我们四处杀人,师父可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到了一处满是紫竹的山上,那门派里的人也是被他们所杀。”
绛衣女子转头看着冰棺里的男子默默道:“你不该插手……”
“难道师父眼看无辜苍生受荼毒,还要似从前那样坐视不理吗?”琢尘心中恻然,“我来的路上见那些仙道之人如今在集结起来要把他们找出来,还说要找龙渊剑……他们其实是在赴死。师父忍心看更多的人惨死吗?”
绛衣女子惊讶的看着琢尘,这还是那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吗?
琢尘自知话过,缓缓跪下,眼神却仍是固执的看着师父。
“世人若是无争无欲又怎会身死?”绛衣女子终于开口。
“贪嗔痴怨不才是世人吗?连师父都为情所困,更何况世人?即便今天有人不为龙渊剑所驱使,不为贪欲所动,那他们也在为别的欲望控制,人总是如此!难道因此,我们就可以对他们的性命置之不理了吗?师父从前连鱼虫鸟兽的性命都呵护爱惜,如今为什么变了?”
琢尘的话如当头一棒,绛衣女子顿时愣住,怅然道:“多谢你提醒我,师父也许真的变了……”
“好吧,你去吧。只是,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杀人的方法因该是一种禁术,这样厉害的禁术当年都被钦尚圣尊封在了昆仑,大约只有昆仑的掌门才知道。不过偷练这样的禁术,一定会有反噬,一定会有异常的地方。”
“难道他们是出自昆仑?”琢尘担忧道。
绛衣女子不语。
“师父知道龙渊剑在哪里吗?”
“龙渊剑,早就已经出世了。四十年前,它在一个叫月亮湾的地方出世……”绛衣女子悠悠道,“拿着龙渊剑的人应该就是冒充我们的人,他把禁术用在了龙渊剑上,所以那些人会死的那么惨……”
“如何找龙渊剑?”
“五大圣剑本是同根,相生相克,却又能彼此感应,五虹剑会帮你找到龙渊剑的。”绛衣女子面露忧色道,“只是,你不能靠近他,龙渊剑刚好克制五虹剑。”
“师父,五大圣剑是如何生克的?”
“根据五行生克,丹心剑为慈木,昆吾剑为严土,裂云剑为刚金,五虹剑为炽火,龙渊剑为黑水。只有昆吾剑才能克制龙渊剑,不过若是持龙渊剑的人修为高出昆吾剑之人很多,也是无用。”
琢尘默默记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递给绛衣女子,道:“我遇到了昆仑的明屏真人,他请你务必看一看这个。”
绛衣女子打开看了片刻,真气蒸腾将布帛化为灰烬消散,半响道:“你转告他,若想知道真相就去蓬莱山一趟吧。”
琢尘点点头,问:“师父和师爹也认识明屏真人吗?”
绛衣女子轻轻摇摇头。
二人又沉默片刻,琢尘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师父,您和师爹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
“跟了师父这么久,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知道了也无用,以后不必再问了。”绛衣女子懒懒道。
琢尘知道师父不会再讲其他,道了句“保重”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绛衣女子哀叹的声音:“你日后若被我们当初的因果所害,可否会恨我们?”
琢尘停下,心中暮然想起珺辛,笑了笑道:“琢尘自己的选择,不会怨恨任何人。”
绛衣女子轻叹一声。
琢尘出了瀑布,准备离开时,见眼前鲜花娇美,好似珺辛脸庞,心中十分欢喜,起身摘了,做起花环。想起那日珺辛唱的歌,轻轻哼起来: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瀑布内,绛衣女子看着琢尘模样露出一个云开月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