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岑本想一把推开这楼老头,一看楼老头年纪这么大,万一自己一推,楼老头肯定受不了自己的力气,于是忍了忍放下手来,任由楼老头双手卡在自己脖子上。
这时其它人也扑了过来,纷纷破口大骂,骂楼岑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让南山虎咬死吃了;为什么不让北潭蛟淹死吃了?你生下来就是恶人,你活着就是恶霸,你的存在就是众人的灾难。
同时那个中年汉子和小女孩也走了过来,指着楼岑的鼻子骂道:“楼岑,你这个恶霸,你为什么要欺凌孩她娘,你为什么要欺凌孩她娘?你说,你为什么如此不讲廉耻,不顾乡里乡亲的恩情,也下得去这个手?”
我何时又欺凌了这小女孩的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好不好?
难道我自己真是楼家庄的第三恶?楼岑心里一阵难过,难怪这里的人看到自己如遇蛇蝎,难怪人人避之不及。
难怪楼老头第一次见到自己就说自己是凶顽之人。自己真的居然是一个为非作歹、凌虐四方的恶霸,是楼庄三害,人人惧怕。
楼岑有苦说不出,受着千夫所指、万口唾骂,站在那里辩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也在问,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会成为众人口里的恶霸?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反正众人扑过来把楼岑按在地上就打。
打得楼岑双手抱着头,浑身蜷着,受着众人疯狂的拳打脚踢、棍棒加身。突然头部一阵巨痛,如遭雷轰一样,楼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岸边再也没人,只有呼呼吹过的河风呜咽着。
楼岑试着抬手坐起来,只感觉全身如让人切成万千片一样,浑身疼痛难当。
费老半天力气才坐起来。抬头一看,怪了,此时河岸一个人都没有,连那个中年汉子与小女孩也没见了,最怪的是连茅草房也没见了。
楼岑摇了摇沉重的头,回忆起挨打前的境状,自己什么时间调戏过这中年汉子的老婆,还把人家给欺凌了。结果是这中年汉子的老婆受不了这个屈辱,最后跳河了。
这没有的事吧,简直是胡说八道,乱扣帽子。还有那楼老头的媳妇,自己什么时候调戏过她了?还有,自己怎么就成了楼家庄第三恶呢?
不过,听这些打自己的人言,好像自己天生也不是恶霸。自己变恶,是因为自己家里出了变故,父母因病离开人世,妹妹也因欠债让人抓走了。
这样家也败了,自此流落村庄,受人欺凌。最后跟着别人学了点本事回来,欺负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
没办法,理不清捋不明,楼岑最后挣扎着站了起来,在不远处找到自己的那把青锋剑向下游走去。
自己已成了这里的第三恶人,为人情所患,就再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也许只能找个认不得自己的地方,重新生活,重新做人,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若清波之涤轻尘,退藏于密,获得新生。当然,当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自己的妹妹,并将抢了自己妹妹的恶人除了。
楼岑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找了多久,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从春到秋,周而复始,在各乡村城镇来回穿梭寻找,最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妹妹,然后带着她找到这个个无人的地方。
这里山高雾大,云深不知去处,两人搭了二间茅房,过着隐世避居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天降风雷,地脉翻涌。一阵紫光从东而来,如一条丝带,将楼岑一裹,如放风筝似的吸到蓝蓝的天空,与白云为伴,与飞鸟为伍,渴了饮朝露,饿了餐晚霞。
最后身体变得透明,渐渐融化,与天地同色,跟着意识丧失,慢慢入眠。
当楼岑再次醒来,人却睡在凝神居的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姐姐楼琪关切的眼神。
楼岑浑身一个激灵翻身,迅速梭下床来穿好衣服,问道:“姐,我怎么会在凝神居?”
“你不在这里,你想在哪里?”
“我不是在闯洗心洞吗?怎么闯到自己家里来了?”
“不知道,反正昨天晚上你就在床上了,是监院宣夷师叔抱着你送了回来。起初我还以为你闯洗心洞失败,受了重伤不省人事。但监院师叔告诉我,你只是在闯洗心洞时心神受到冲击,睡一晚就好了。”
“啊?这样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岑弟,你在洗心洞经历了什么?”
“我哪记得啊?我要是记得,我怎么还会在这里。姐,你怎么没去闯洗心洞!”
“我……”楼琪欲言又止,神色有点失落,说道:“我也想去试试,但师公说我不用去。”
楼岑心下一想,也许是怕洗心洞引发楼琪的心魔吧?别看楼琪平时装着没事似的,心里隐藏的心事却深,也一直憋着一股郁气。
楼岑想到,恐怕姐姐是为了早日摆脱她身上的病患,故私下里练功特苦。这也是楼琪为什么半年时间不到,就突破了庶人剑的境界原因。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话,就到无为殿去找玄穷仙师,咨询此次闯洞成功与否。
玄穷仙师看着楼岑,既没说闯洞成功,也没说失败。
只是说了一句:“楼本真,洗心洞只是检验你这五年来的修为成果。成与败你不该放在心上,而是该干嘛就干嘛。你不要有太多的得失之心,不管成与败,你要安之若素,淡然处之。成要胜而不骄,败要败而不馁。因为有得之心,使人快乐;失去之心,让人痛苦。有得之心,是为不实;失去之心,亦是不实。既然如此,不如不想。”
楼岑摸不准玄穷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退下。
眼看年关将近,玄穷又叫来到楼岑,说自己的母亲非常想念自己的两个孩子,并希望你们在过年时,能一家团聚,诉说这五年来的离别之苦。你们回家去吧,去看看你们父母。
就这样,楼岑、楼琪被玄穷撵下山,回到离别已久的老家桃溪镇。
一家人痛痛快快、高高兴兴过了一个团圆年。
中间流过多少泪,留下多少笑,没人注意,反正就是高兴。过了正月,楼岑姐弟俩让楼父叫去,告诉他俩,既然下山回来一趟不易,不如到外面云闯闯世面再回来吧!
说完叫费思牵过两匹马来,并将早已准备好的路上用度所需银两、衣服交给两人。两人就这样,被赶出家门。
两人与父母再次泪别,一路向南行去。
路上,楼琪想了想,告诉楼岑,你肯定是通过了洗心洞考验,否则师公和爹爹也不会叫我们去黔中思邛山了。
楼岑想了想,都被扫地出门了,那就去嘛!听说这次重明派大开宫门,广邀八方,应有很多人前去闯关,自己正好去见识见识。
反正自己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远门,多去外面走走,也是好事。
考虑到自己修炼这境界,也就烟客水平。于是,两人一路骑马,游山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这雨一下,就下了三天。三天后天气放晴,两人才继续前进,一直到了四月,来到一个村子,见到这里没有别处农忙的场景,反而是田地干旱,无水可耕的惨状。
天上不见一片云朵,也不见一丝风,更别说雨气了。只有太阳喷发着火焰,笼罩着这片天地。
两人骑马走到一片树荫下,楼岑扯下背上的包袄,一屁股坐了下来。顺便解下腰中的葫芦,摇了摇,举起来拿着葫芦嘴对嘴,半天不见掉下一滴水下来。
“没水了!姐你渴吗?这地方真是怪,居然连喝的水也没有。”
“我不渴。这里好像闹春旱呢。”
“嗯,是啊。这几天走来,连脸都没洗过,脸上都脏兮兮的。你看我那套白衣,已脏成啥样子了,我都不好意思穿出来。”
“岑弟,我说你也别挑剔了。你这才几天没穿干净衣服,你就嫌弃得这个样子。这不可像一个修道人的作风。”
“修道人应该是怎么个作风?”
“这个这个,太多了,大道理不用讲,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溪壑易填,人心难满。反正你现在就有点这个样子了。”
“切,你何时成了道学先生?我只是可惜那身衣服而已。其实修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光那份清苦,也没几个人受得了。”
“那也是!就说这一路见过的世人,一面想着长生不死、容颜不老,一面却富贵难忘、功名难弃。世上哪有如此两全两美的事呢?”
“呵呵,其实还有一句,是形容修道的禁制生活。是这样说的:修道修道,修得穷困潦倒、满鬓风霜。修道修道,修得神魂颠倒、没完没了。这也是修道的现实吧?”
两人就修道与世俗生活的区别,没辩出个所以然来。
在楼岑休息够了继续向前行去。
这样走着走着,又不知走了好久,来到一片山坡,原来长满了松树。但现在看去,整片松林如同火烧过一样,已是大面积枯死。偶尔一两个枝头上,还看得到一丁点绿意,总算还有生命顽强的。
“看来这场春旱持续的时间特长吧?至少年前就这样干着,肯定也没下过雪,不然这松树都不会枯成这个样子。”
“可能是吧。但不知为何会这样?”
“下雨归老天管,老天的事,岂是我等能知道的?我们还是早点走吧,争取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下。不然连马也受不了了,走路也没精神。”
姐弟俩越走越心惊。
因为一路上,见到的全是干旱,干得不像个样,也看不到几个人。就算看到几个人,都在打架争水源,居然打得头破血流也互不相让。
楼岑不解,找到一个老奶奶,问这是怎么了?老奶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出原由:
从去年收割大春后,老天爷就没下过雨。干旱的情况从去年一直持续到现在,都要满一年了。特别是从去年中秋节过后,地上的泥巴就没打湿过。偶尔下的那点雨,连小春庄稼都没法种。
去年因整个冬天干旱,天气很暧和,虽下了二场不怎么样的薄雪,根本没有解决旱情,也没把地里的虫子给冻死。
刚过年,开春后的天气就开始炎热起来,虫子把小麦吃得精光。
这也罢了,原来估计清明、谷雨要下的雨,也没见天上飘来半朵云气,直到现在根本没见一滴雨水。
因大旱,种什么死什么,别说人要吃的蔬菜种不活,种活了也长不大,就是牛羊猪鸡吃的草都给枯死了。
农民的根子在土地,农民靠天吃饭。
现在天不下雨,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田地龟裂成小娃儿拳头都放得进去,粮食绝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