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把领导要的一份材料赶出来,又跑到劳动局把一位老职工的退休手续理顺,不知不觉的又到了十一点,李新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带的梅花“Cosmo3000”全自动机械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前两天魔都夜星公司那边来人,接手寻呼台的同时也替王总给李家全家带来了很多礼物,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国外进口的东西,给儿子的那份自己还没来及送到老宅子去。
最近王总经常给李爸爸打电话,互相问候之余还会谈谈国际形势,现在国家外贸经营领域外贸全部放开,出口补贴全部取消,降低关税幅度,国家外贸领域经历了一次市场化的彻底变革,魔都夜星和一大批民营企业进入外贸领域。
虽然没听说过类似于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哲理,但李爸爸朴素的认为,两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腿要稳当许多。太复杂的东西他只能勉强理解,但现在夜星无疑又多了一条来钱的路子,作为朋友,李爸爸打心底为王总感到高兴。
站在大太阳底下,想了想还是准备回单位,毕竟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回去把魏工的申请给批了,再和领导商量商量自己想了好几天的“监理费”制度,看能不能先试行一下。
难得有闲暇的李爸爸走在回单位的路上东瞧西逛,儿子上次说过想要吃糖稀做的猴子,路边刚巧卖的,买一个。呦,那边还有卖大金果的,老爷子可爱这一口,没说的,买。
天气很热,哪怕李新走的不快,额头上也出满了汗,脸上却仍然显得轻松适宜。重新回单位上班这段时间,虽然很忙,他却并不感觉累。两年前处理起来还感觉颇有几分棘手的公务,现在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有些夸张,但确实是游刃有余。领导的信任,同事们的夸赞,让他在这段时间里无论多忙都带着笑,这,大概就叫做充实的生活吧。
刚进公司大院,还没来得及回办公室,就看到毛经理夹着公文包匆匆的跑下楼,边跑边招呼道“李新,赶快发动车,去工程局。”
连忙把手里的果子丢到了门卫室,也顾不得问为什么,李爸爸拿了车钥匙去发动公司唯一的“车”。这“车”可不是汽车,是长江750摩托车,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边三轮摩托,有些地方把这种摩托叫“侉子”。
这车的优点就是便宜(相对于汽车)、皮实、速度快,倒车都能飙到小二十公里。90年代的街头,经常能看到这种带着个边斗的巨大摩托,呼呼隆隆的飞驰在街上,简直是浪到飞起。
路上毛经理解释了去工程局的原因——市里面要有大动作,两个重点工程同时开工,领导希望一建能承担其中之一。
来到工程局的小会议室,就李爸爸、毛经理以及主管的一位领导文主任三个人,也没有提供任何的文件资料。其实这种私底下的小会可能比明面上的招标、投标更有效力,基本上重要的工程就这么简单的以任务的形式被布置下来。
先开口的是文主任,他喝了几口搪瓷缸子里的特别浓的茶水,那缸子里面的茶叶几乎都到了杯口,清了清嗓子,拿捏着特有的腔调对两人说:“市里面准备启动两个项目,一个是北河铺设桥梁,一个是市街心花坛拆除改建成人行天桥。这两个项目基本同时要在10月份启动,市里面对你们一建是很放心的,指定你们先选一个,剩下那个再交给外人做。”
讲完之后文主任伸手去摸兜,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包“香梅”,捏了捏,恰好一根烟都没了,就剩个空壳子。他刚一愣神,就准备回办公室再拿一包的时候,猛一抬头看到李爸爸双手一过来一支烟,就递在他的左手边。见主任夹起香烟,李新又掏出个打火机帮领导点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浓郁烟草香味在口腔中回荡,久久不散,文主任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烟,惊奇道:“这烟好抽啊!”
李新呵呵的笑着,躬身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的同时,把刚刚拆封的那包中华留在文主任的面前。
毛经理知道前两年市里面没有什么大工程,除了省里指定的一些任务外,公司里那些闲不住的老业务员们经常跑到外地去拉项目,有传言说这可能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说琼阳一建拿市里不重视,看不起市里的“小鱼小虾”。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探探口风道:“感谢领导对我们一建的信任,我们一定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就怕市里面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我们万一做不到别辜负了领导的信任。文主任,您给指点指点?”
文主任脸色变得难看了,前任主任去年离职,眼前这个所谓的经理可不是自己什么熟人,犯不着留面子,他厉声呵斥道:“你这个同志思路不对啊,还没做工作就先说困难!让你们先挑,你们挑剩下的再让外人去接,这是体现领导对你们一建的重视和信任!”
毛经理汗出如浆,不知是紧张还是气愤,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李爸爸在一旁若有所思,让我们先挑,挑剩下的再给别人,言下之意分明是有一个好的有一个差的,论项目影响和工程大小那肯定是北河大桥优先,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说法。
另一方面,让我们先挑,究竟是优待一建让我们挑好的那个呢,还是想让我们先把烂苹果挑走,剩下好果子拿出去留着卖人情。
场面开始变得尴尬,焦躁的情绪正在暗中滋生,不再犹豫,李新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一建始终是琼阳的一建,我们在这里表个态,坚决要为领导分忧解难,请领导把难啃的硬骨头交给我们吧!”
见李新识趣上路,文主任的脸上又漏出了笑容,用手点指李爸爸说道:“你这个小同志还蛮有意思的!实话不瞒你们,让你们先选是领导重视一建这个本地的老字号,但是你们也要主动为市里解决困难的么!北河大桥工程量大,影响也大,市里面感觉这个项目比较容易招标……”文主任意犹未尽的对毛经理笑了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毛经理再不明白,那几十岁的年龄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市街心花坛的拆除是关系到咱们琼阳本地百姓交通质量的大事,领导你放心,我们公司一定把新天桥建成琼阳的良心工程,让家乡父老得到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