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风声，工人们私下里吵吵着矿里不久会提一批人，这是最让人兴奋的话题，因为这是他们这群人为数不多的能够参与决策舆论的机会，即使他们并不能够改变什么，但是万一先期的预测和结果能让其中的一些人猜对，这便足以让一些人在这个群体中感到深深的一种满足感，往大了说能够获得群体中膜拜的崇敬，这似乎成了一种仪式，能够让自己获得尊严。
作为看客，鲁迅先生所说的是看客心理是当时国人一种无意识的外在流露，可在这里，在漆黑阴潮的井底，一边干着繁重劳役，一边杂谈的工人兄弟，他们作为看客，里面多少夹杂着些伤感，或是无奈，还有些压迫的失望。
可是所有的一切丝毫没有消退他们的热情，相反的是饱满情绪的去谈论着。
有人说，这次人事调动中层以上的领导不调整，只是针对基层干部的调整。
听完这个消息很多人泄了气，因为即使猜对了也不能证明自己有多牛逼，猜错了也没有多丢人。
张治国听后，反而很是激动，他看到了曙光，发现终于有人肯低头俯视了，重视基层是做好企业的第一步，同时他觉得这或许也是他个人的一次机会，基层领导，利益链条或许没有那么的复杂，自己能够凭借技术优势扎稳脚跟。想到这里，悲戚的心理稍稍好受多了。
这时，在机电一队的工作面上有人说了几个被提的人选，张治国隔着远远的距离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蹲在掩体后，仔细的听着。
一个粗犷的声音说小张那个小伙子很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学历高，技术也是相当不错，如果基层领导的提拔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却表示反对，他的看法有些道理，他认为张治国的私生活很混乱，现在矿里都是他的闲言碎语，估计矿里不会选拔他。
这时另一个柔雅的声音坐不住了，也来插了一嘴，说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都是一种猜测，而他却能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在场的所有人对这种放大话的早已不以为然，只是呵呵一乐。可他却没有莫言的意思，他觉得这次基层调动一定会有一个人，李健。
当这个人名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懵了，因为在脑海里他们描绘不出这个人的轮廓，考量许久，才隐约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除了笑声，嘲讽、挖苦，再没有什么词来形容那时的情景。甚至远处的张治国听后都对此种结论嗤之以鼻。
有人问什么让他做出如此荒谬的预测，可那个人却淡然一笑。
张治国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的感到惶恐不安，升井后他竟然跑去问队长贺凯，这次他是不是有升迁的机会。
对方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笑着摇摇头，“没有听说什么人事变动的消息，你好好干肯定会有机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这种答复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煎熬，他期待着早日摆脱这种束缚，于是他竟然跑去找李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知不知道人事调动的事儿。”
李健看着他眼中近乎病态的神情，一时间吓呆了，摇着头没有回答。
他又说，“有人说你会升。”
李健再一次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怨毒，呲着牙，“怎么会？我刚刚实习完。”
张治国缓缓地把眼神收了回来，李健不时的转过头看着他，心不在焉的喝着已经见底的汤汁。
“你没事吧？”
张治国看着他，“对？怎么可能？应该是我的，这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在说些什么？”
他站了起来，傻笑着走出了餐厅。李健追了过去询问着他，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最终他放弃了，转了回去洗着餐盘。
当晚，李健蹬着自行车回了家，大柳树旁停着一辆熟悉的桑塔纳，他顿时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