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加林达是一个城防护卫异常森严,内部却很规范的一座城市。
在通常认知中,佣兵云集的城市,基本上等同于盗匪横行。可是加林达不同,在历年吴越王国的考评中,加林达永远是犯罪率最低的城市。
按照城内最大的佣兵团——鬼风佣兵团老大的说法就是:“佣兵的世界从来只相信拳头,你拳头比我大我就听你的,我拳头比你大,你只能听我的。在加林达,拳头最大的是谁?城主萧龙士!所以,我们都听他的。”
萧家是吴越王国内少有的以以武力传承超过百年的豪门,在历史上,是凭借着大军团作战赢得过秦晋王国尊重的世家大族。
加林达城主萧龙士,就是萧家这一代的家主,这是一位让整个昭明帝国都不敢轻视的人物。
所以,看到加林达城门的时候,大家都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八舅公和路上遇到的一些伙伴,一边圈拢着货车一边闲聊着加林达内的种种传说。一些相熟的同好者已经开始约好晚上一块去吃酒、听曲。
加林达是个大城,也是出吴越的最后一站。一旦从这里出城,多数人都要进入未知的境地。跑单帮的风险系数还是挺大的。
就是因为风险大,所以只要是跑单帮的老人,都知道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修整自己,能放松的时候绝不紧张。
一声尖锐的哨声忽然打破了现场轻松的气氛,城门处全副武装的士兵快速向八舅公所在区域聚拢,一个士兵将手中的长矛指向八舅公的货车,周遭弓箭手的利弩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不待吩咐,八舅公和身边的人马上将手举起,一动不动,静候检查,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嗨!大家好!”
只见八舅公车内一阵晃动,小白顶开压在身上的一个箱笼,惺忪着双眼,对着尖锐的长矛和锋利的弩箭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揉了揉肚子,又对八舅公说道:“八舅公,怎么还不进城?饿死我了!”
八舅公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天知道这孩子怎么在自己货车上?十几天了,这孩子不可能没有吃喝拉撒吧,自己怎么会没发现,难不成真的是自己老了?
看到从货车上爬出来一个孩子,周围的士兵明显放松了一些,手中的武器却没有放下。从中走出一个大概是队长一类的人物。
到货车旁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对着一群瑟瑟发抖的生意人大声喊道:“谁的车子!”
八舅公从人群中走出来,举了举手,示意是自己的车,刚想说些什么,被队长制止了。
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问小白:“小朋友,你认识他吗?”
“合着把八舅公当人贩子了!”
小白心里暗自思忖,嘴里却清晰地回答道:“当然认识了,那是我舅公啊!”
说完还对着八舅公抱怨道:“八舅公,怎么还不进城,我快饿死了!”
那名队长顺着小白的眼神,看了一眼八舅公,后者正努力挤出一副尴尬的笑容,挤出人群,讨好地对自己拱手作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过来!车上带着个孩子干什么?”队长指了一下八舅公,示意八舅公跟着自己往城门的值班室走去,又冲着士兵群喊道:“老刘,好好检查一下他的车子。”
“是,队长!”一名士兵迅速从队伍中走出来,拿起长矛就要扒拉开八舅公的货车。
八舅公大急,这车货要是让他用长矛这么一拨拉,价值至少缩水一般,丝绸还无所谓,那些棉麻布匹可就真要遭了秧了。
知道拦这士兵也没用,急忙赶上去跟队长讨饶。队长也不理他,迈着大步向前走。
八舅公拦不住他,却被后面老刘的一声“咦!”叫停了脚步。
回转身看了过去,却见老刘停在车旁,并没有下手检查,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车上那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右手一举,弩箭和长矛再次举起,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老刘听到兵刃声音,回过神来,忙对队长解释:“队长,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只是这孩子有点意思!”
说着扬了扬手,大家都看到老刘手里展示着一张银票,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队长和八舅公却有点意会,却还有点不敢相信。
队长回转身,接过银票看了看,面额还真不算小,狐疑地看了眼老刘,指了指小白,不敢相信地说道:“他给的?”
老刘点了点头,冲着小白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小崽子也不知道给谁学的,手法还真纯熟,就那么一抹就到我手里了。”
紧跟着过来的八舅公满脑袋的大汗,忙不迭地解释道:“总爷,总爷,您老多担待,这孩子不懂事!”
还在车上站着的小白也弄了满脑袋问号,这帮当兵的什么毛病?难不成还真有不偷腥的猫?按照自己前世的经验,不管是现实的还是书上、电视上看的,刚才他们那做派都是想要红包的节奏,怎么自己把车上八舅公秘藏起来的一张银票递过去,他们还自己公开了。
凭着前世多次送礼的经验,小白绝对相信自己送过去的银票神不知鬼不觉。
这时,旁边聚拢着的士兵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哄笑起来,还有人大声调侃:“老刘,发财了啊!晚上回春楼请客啊!”
连带着其它客商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哄笑起来。
小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八舅公却仍是满头大汗,打躬作揖地向队长和老刘解释。
队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手里的银票甩给了八舅公,道:“行了,行了!就是一孩子。老刘,把孩子抱下来,接着检查。”
老刘大声答应着就去抱小白下来,却见小白扶着货架箱笼,一个纵跃跳了下来,还对着老刘扮了个鬼脸。
老刘摇了摇头,就又要拿手里的长矛去扒拉货车。
“没长手啊!小心着点,货都扎烂了,让人家怎么去秦晋赚钱!”队长一脚踹在老刘屁股上,大声骂道。
看着老刘用手去检查货车,才又问起八舅公是怎么回事,出来跑单帮怎么还带着个孩子。只是瓜田李下避嫌,没有再带八舅公去值班室审问。
八舅公哪知道小白怎么跟着自己过来的啊!只是常年在外跑单帮,临时的机变还是有的,现在的关键是要赶紧进城,如果今天不能进入加林达,甚至还要再次返回家乡把小白送回去的话,那考虑的就不是这次跑单帮能不能赚钱的问题,这车货就全砸在自己手里了。
八舅公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孩子的不易,父母年纪太大,无力照顾,托付自己代为照看。
家里条件太差,跟着跑单帮当当学徒,多少能吃碗饱饭。
在一般情况下,八舅公的这番话真没什么说服力。在吴越境内,虽然不乏从小就做生意的,但都是坐商,和跑单帮那是完全两个概念。
跑单帮所受的苦楚,一般的大人都不一定能承受住,何况是个孩子?何况到加林达也就意味着,跑单帮的目的地是对生意人最不友好的秦晋王国。再说吴越之地又是鱼米之乡,不像远东、秦晋都是苦寒之地,很少说有哪地方真正饥馑到了吃不饱饭的程度。
只是结合着小白的表现,这个队长也是信了八分。就看他送礼的熟练程度,肯定是在生意场上长期浸淫的。再看他从货车上跳下来的身手,就算是没跑过单帮,也一定是长期锻炼过的。
只要证明这孩子不是被拐卖的——就看这孩子的表现,也不可能有人相信这种孩子能被拐卖了——车上也没什么违禁物品,队长也不为己甚,放过他们就是了。自己只是一个城门官,做好份内工作就行。再说,对小白这孩子,队长也是有着七分的喜爱。
等到老刘检查完,看到车上也的确都是常规的货品,没有什么夹带的违禁货品,也就挥手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