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浮浮沉沉,如同踏在梦中。
夜夜魂牵,他夜夜入她的梦来——
他的脸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忽然就觉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当初她冒死和舒河潜过江去到交州执意入了朝廷军。舒河问她缘由,她怎么说?
她只知道,方壶山就在安定王所辖的蒲州地界,只因瘟疫蔓延,为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赵家村全村上下无辜的老老少少与几十口难民竟就被官府如数射杀,一把火烧做粉霁!
下得山来她才知道,何止赵家村这一个,安定王易帜叛乱,最恐后方动荡,所以一旦发现大小疫情,不论人还是生是死一律剿杀焚毁干净。如此视人命做草芥,倒也当真才当的起逆臣贼子!她虽一介女流,却亦怀有杀父之恨,所以女扮男装入伍参军只为图勤王剿贼,于这乱世之中,也算是尽为人子女的一点孝道——
金戈铁马,连天烽火,多少次浴血奋战,出生入死。
别人都道是她定是得上天庇佑,回回都能绝处逢生,也因此才不过短短两年,她就已从一介小兵卒升至校尉统领,统率急行军。
风尘之变中,磨盾之暇时,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下山的初衷,好像唯有戎马倥傯、枕戈寝甲——
但他竟再次出现了。
夜夜入她梦来——他的微笑和指尖的温度如斯清晰,清晰到每每她一觉梦醒,茫然四顾,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那块巨石朝她迎面而来时,她明明可以躲的过去,舒河在她身侧急的变了腔调:“阿简,小心!”
他情急之下竟飞身来推她,手指抓到她的铠甲,但她如果现在躲了过去,那巨石就会正中舒河……她知道自己命大,也有些肆无忌惮的任性,千钧一发之际,她弹开舒河,而下一瞬,巨石就击中了她的战马——
有人抱着她,有掌心颤抖着抚摸她的脸颊,有声音喑哑低呼她的名字:“英衣,英衣……”
那熟悉的温度和温暖,就好像回到方壶山,赵家村,他笑笑的看她灌进一碗鸡汤后犹在那抱着碗在不停的舔,他把她拽过来,宠溺又嫌弃的拿自己的衣袖给她擦唇边的油渍。
身在梦中不知梦,醒来已是梦成空……
如果这是梦,那我永远都不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