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皎洁,繁星点点缀了漫天。
小小的客栈就坐落在这个去往濮阳的路上,小店的生意也是火旺。
古月兮叫了碗面,兀自吃了起来,跋涉了一天,终于可以小小的休息一下了。
突然之间,一阵响动,一行人从外面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他们的穿着十分怪异,衣服和口音都透着浓重的西原味,行为举止也颇张狂,一下子便惹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她也不免往他们那边瞧去。
不幸的是,她恰巧撞上了他们的目光。
这些人看她就看她,为什么神情如此丰富,有些许惊讶,又有一些奇怪,她不由的闷得慌,总感觉那里怪怪的。
他朝她走了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都过来了,颇有一股要闹场子的节奏,如此这般阵仗,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许是有些目光太过凌厉,使得她打心底里觉得这群人定是某些顽劣,暴戾之徒。
他的外衣松散的挂在身上,一柄鹰尾簪巧妙的把那一头散乱的黑发给固定住,他的脸上有些黝黑,但是眼神却格外的清明,冷漠,在洞彻人心中又透了股戾气,仿佛一下子就能把别人给震慑住。
她视若无睹的继续吃着自己的面,又一边想看他究竟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位姑娘,不介意我在此坐下吧!”
未待古月兮回话,他便自己坐下了,古月兮挑挑眉,欣然接受,不请自坐,有意思。
“不知阁下有何事呢?”
“在下赫连廷,无意冒犯,只是见姑娘眼熟,似曾,相识”这种鬼话,骗三岁小孩呢,骗她,真以为她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呢!
但是,他该真的见过她。赫连廷怎么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当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梦中,他潜行在夜幕下,想来无心阁一探究竟,本是一时兴起,却不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
夜深沉得可怕,树杈上的残月也是清冷,整个空气中都若有若无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一个颀长的背影孤零零的立在这间空落落的房子里,案台上铺展着一幅画。
这时的他,趴在屋顶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是微弱的,生怕别人发现。
他透过那天窗,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此人,能让他一面之缘便记下的着实不多,而那个人想让人忘记都难。
那个人就是无邪,他来不及讶异,因为他真切的看见了无邪的怪异,不同寻常。
无邪盯着一幅画不作声色,他在上边,即使距离有些远,但他还是把画看了个一清二楚,画上是一个巧笑倩兮,舞着软剑的女子,光用那淡淡的水墨,便把那女子灵动的眼神,稚嫩的脸庞给细细的勾勒出来了,只不过,这活脱脱的该是一个尚未长开的小姑娘,不过这画,的确精致,风翻飞起她的衣袂,舞动的剑惊起了片片花瓣,而她就如同一只精灵一般游走在画中。
他透过天窗借着那微弱的灯光,看到了无邪的侧脸,无邪眉眼温存,目光深沉看着这副画。
他不由的惊觉,这好像就是无邪藏着的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在心里嗤笑,原来所谓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邪宫宫主,也不过如此。
古月兮笑了笑“哦?难道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呢”说着还故作思考,见过,吓她吧,她这几年都在深山老林里,见过才怪。
赫连廷“姑娘自然没见过我,只是我见过姑娘罢了,今天就交个朋友吧!今天你的开销,我包了”赫连廷再也不多言。
古月兮心里虽然生疑,不过,不过既然他抛出了橄榄枝,她又有何理由不接着呢,“既然赫连公子如此盛情,我有怎会推辞呢,我叫小月”
古月兮了解到,赫连廷他此番去濮阳是去为了参加三年一届的群雄大会,只为找寻十几年之前失传的绝世武林秘籍。
十几年前那场腥风血雨,动荡了整个江湖,许多门派一朝一夕之间都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是血流成河,江湖只不过是一个血染的屠场。过后,有人言道“山槁水寂,秋山魂起,葬灭双飞翼”,所谓的绝世武功,早就随着流觞曲水二侠的离世泯灭于秋山一役,消失在于那场江湖纷争,再也不觅踪迹。
她不禁说“几十年早有人放话,武林秘籍早已不复存在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绝世武功,赫连大哥恐怕要失望喽!”
赫连廷但也是慷慨“哈哈哈,这又何妨,去那领会一下其他高手的绝学,那也是一大乐事!”此番,她才对他改观了许多。
夜色越来越深,风呼呼的吹进客栈,树的影子倒映在光滑的木板上,落下了一大片的阴影,衣袂不住的飘起。
客栈里的火突然之间灭了,灯光也全没了,只留下那淡淡的月华,借着那微微的月光倒也只是看得见一些动静,大多的客人都被这个场景吓傻了,客栈内发出一阵躁动。
她隐隐感觉到四周充满着杀气,这次是真的来者不善了,四周渐渐安静,她观察着每一个动静,想要把这个夜看个透彻,脑中突然想起一句话“当你看不见的时候,别忘了用你的耳朵好好的倾听每个声音”。
四周密布了许多黑影,一个声音冷冷的从外围传来“赫连廷,你今天终于被我们遇上,看我今天不把你和你的那一帮兄弟杀个精光,我要用你们的鲜血来祭奠阿华,哈哈哈”说着说着,那个说话的人也不禁有些哽咽。
赫连廷心中了然,他们终究还是和湘山虎遇上了,他说“看来他们是来复仇的,今天连累你了,一会儿,你到后面去,趁我们打斗就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远点”在赫连廷看来古月兮也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许会些许武功,但是对这些刀光剑影的打打杀杀那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古月兮想了想,认真的打量了自己,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弱吗,有那么其貌不扬吗,不过她还是有所感激。
赫连廷和他的那一帮兄弟迅速加入了战斗,剑与剑之间的碰撞不断,衣服撕裂声,血肉崩开声,各种呼声不绝于耳,古月兮并没有躲到后方去,只是安然的坐在她的位置上,听战。
突然,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古月兮的身后,长剑所折射出的寒光凌厉,刺激到了赫连廷的眼睛,他十分不安,他现在与几个人纠缠一团,无力抽身。
黑衣人手执长剑从后面刺向古月兮,她感觉背后杀气腾腾,她一把拿起桌子上的剑,倏然转身,把剑朝黑衣人甩去,从赫连廷那里也极速扔来一把小刀,和她的剑以相同的速度向黑衣人的心脏飞去。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被凝固住了,她十分紧张,好像都能听到自己那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眼看就要近在咫尺,可是,他的刀,她的剑,还并未碰到黑衣人的一毫,已经有一把无形的刀刃刺穿了黑衣人的心脏,割断了他的长剑,待黑衣人倒在了地上,他的刀,她的剑,才从黑衣人上空飞过,刺在了其他黑衣人身上,一切都比他们快了一步,她感到十分惊异。
她不禁向四周喊到,“谁?是谁躲在暗中?”
一个声音悠悠的传来“小月,好久不见”
她听这声音,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了,“不知道阁下到底是谁,我怎么不记得我认得你这号人物。”
她不断的向四周望去,搜寻她想要找出结果,可是连个鬼影斗没有,这,到底会是谁呢。
“小月,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呢。”随着他的话的落下,四周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只见他一袭淡雅的绿锦衣,优雅的站在楼上,眉眼淡淡的看着古月兮。
古月兮看见他,她略微的感到惊异,几年不见,他还是这般儒雅,温如玉,令人如沐春风,她莞尔一笑,“白泞,是你。”
白泞久久的看着她,好似隔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没想到在这里再次见到了她,这好像是上天特意的安排,冥冥之中又让他们再次遇见,他看着她,略带委屈的说到“小月,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她,她看着他那幅神情,直言道“怎么会呢,白泞。”
白泞在古月兮的生命中,心中,从前和现在乃至以后都有着举足轻重的重量,绝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夜,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她坐在屋顶上,看着浩瀚的星海,头上顶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此时的她是多么的放松,整个人肆无忌惮的享受着这一刻的美。
古月兮回想这天,她遇到了赫连大哥,意想不到的再见白泞,还碰到了西山一霸湘山虎,如此惊心,这么危险,她得心里已经开始惧怕江湖的凶险了,因为她真的不适合与人纷争,更何况是江湖这个能把人淬尸的大熔炉,而她,只是那千千万万的人群中的一个平凡人,她更是一个贪念星空美丽的人。
看着远方,她在想,在这么个纷扰的江湖中,师兄和习韵师姐过得好吗,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把自己隐藏在一片竹林里,她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悲伤的夜晚,反反复的让自己做出选择,到现在终于鼓足了勇气,鼓足了勇气来祝福他们,只因他终究还是他得师兄,不可取代的师兄。
他们如今还好吗?是不是举案齐眉,享受夫妻间的乐趣,闲暇时一人弹琴,一人跳舞呢……她真的不愿去多想,她还是不愿去想象,她不愿师兄把他的爱给了其他人,但她无可奈何,她的眉间是一缕化不开的惆怅,月光如泄,洒在她身上,为她平添了几抹淡淡的忧伤,,,
她的思绪也飘向了记忆深处,几年前的话似还历历在目,好像在眼前,那么真实,在她的面前上演,当她知道师兄要娶习韵师姐的时候,她便一股脑的跑去质问师兄,她断然是不会相信师兄会这么做的,她也很愤怒。
“师兄,你真的要娶习韵师姐了,不要暮儿了”她一边哭着一边颤颤的说着,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的师兄,那个眼神,这么认真,这么倔强。
只是眼前那个一袭蓝衣的男子,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留给她一个眼神,“拾暮,我从未要过你,又何来不要一说。”
他没有任何解释,一句话把她深深地打入深渊,她心如死灰,他好像从未说过他喜欢她,原来,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的一厢情愿把她自己作茧自缚罢了。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就别对我好,不要关心我,不要担心我,不要宠着我,不要让我胡作非为,,,,,,我讨厌你。”她朝他狠狠的吼了过去,伤心欲绝的跑开了,没有任何的停留,也没有任何的眷念,他的一句话轻易的就将她原本满怀希望的心一下打回原型,让她遍体鳞伤。
昔日的那个背着她,说着会照顾她一辈子的翩翩少年,一转眼,竟然如此,也许当时他说的照顾她一辈子,真的只是照顾,并没有其他,只是照顾。
她那自以为的爱情原来只是一个美丽易碎的泡沫,当阳光照射过来,那便是昙花一现的幻影,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师兄师姐成婚的当天,她走了,她潇洒的走了,她连头都未回一下,她不是个大度的人;她没有祝福他们的勇气;她也不想看着他们一袭红装,满面春风,含情脉脉的样子;她也装不出笑嘻嘻的去为他们送上祝福;于人海茫茫中,她只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愿看见他们,所以她选择了逃离,她在众人都沉醉在这一场盛世的喜悦中,独自逃离了这一场繁华的喧嚣,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就好像从未有她来过一般。
一场繁花似的流年,就在这场风花雪月里,浸透了,泛着不易察觉的凉意。
想着想着,她便在屋顶的瓦砖上躺了下来,平静的夜终究能够抚平她的伤。
夜很深,不知何时,她的身上多了一件绿色的锦衣,她的身旁也多了一个守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