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便衣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搭着一条狗，更像是一头狼的前爪，狗尾巴不摇，粗大的尾毛低垂在身后，嘴里叼着一支野花。皇帝也不生气，看着这黑白相交的东西，很是喜欢。
青栾沉默了一下，关上门，站在了屋外。
乐天找狗蛋找了许久，才找到堂屋。于是大步流星的向着堂屋走去。堂屋外，一个奇怪的人盯着他，一双洞察力十足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乐天。推门，正位上坐的不是乐山，不是包不救，是个陌生人。陌生人很自然，在狗蛋的身上又捏又摸，狗蛋呲牙咧嘴极其不开心，但是一种无形中的压力，让它不敢动弹。看到了乐天，这才一把挣脱“魔爪”，撒欢儿一般的扑到乐天身上。
乐天知道这是个大人物，却不知道是皇帝，更不知道皇帝此行相府的目的。
“天儿，快来拜见陛下。”乐山很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外孙，言语间如家人之间相互介绍一般。
乐天缓缓施了一礼，简单的礼节。皇帝并不会让他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皇帝也是人，只不过是一群人中最有权力的那个。现代思维中固有的那些思想，让乐天有着不一样的骄傲。
行礼，代表尊重，不代表服从。
乐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皇帝虽然属于他的后辈，但是却是乾国的君王，独一无二的统治者。忙说道：“陛下，天儿从小礼节却是，是老臣的不是，请陛下不要见怪。”
包不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才脱去稚气，却又还有些青涩的少年，眼神中充满了不知名的意味。
皇帝并没有生气，如果随随便便就生气的话，那就肯定做不了皇帝，至少不会以三兄弟中最小的皇子身份登基。
“无妨，小孩子不拘礼节，是好事。”皇帝打量着乐天，脸上露出着笑容，只是有些感伤，“雪儿不能看到她的孩子，是遗憾啊。”
乐雪未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是一种不可扭转的遗憾，是一种母性遗留的遗憾，然而真正的遗憾或许是皇帝内心那藏了不知道多久的情愫吧。皇帝不说出来，乐山自然能看出来，包不救虽然刚直，却也不是不懂柔情的人。最不解风情的只有狗蛋，那支花早就到了皇帝手里，皇帝拿着花，看着乐天，屋内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陛下多年没来，吃顿饭再走吧？”大人物不说话，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作为小人物，恰当时候，打破和谐，也是不错的选择，乐天提议道。
于是，大乾帝国唯一一个有着两世厨艺的人，在厨房里，为了一个可能没什么关系的人，做着奇怪的美食。
乐天头一次和皇帝坐一起吃饭，乐山丝毫不管那么多礼节，一句“你自己考虑”诠释着他的心思。乐天不知道外公的心思，便不多想，想得多，费脑子。于是，吃饭，便演变成为几个人看皇帝吃，皇帝没吃过这类食物，不停的跨乐天的厨艺。慨叹着宫中那些御厨做的都是垃圾。
那皇帝，便是长年累月吃垃圾的人了，吃垃圾的人开心的不得了，看乐天的神情也越来越奇怪，像一种打量，又像是一种考核。
“天儿，你年纪不大，去太学学习怎么样？”皇帝擦了擦嘴角的痕迹，缓缓说道。
乐天本想拒绝，但乐山先一步便答应了。
道士是原始道人，老的牙快掉光了，却突然有了第二春的感觉，孟石头担心是回光返照，一路上总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老头，老头很鄙视孟石头，觉得他在咒自己，但是既然已经修得自己的道，那便没有这么多顾虑。
道士从坑底爬了出来，吃了一嘴土，沾了一脸灰，丝毫不影响他入世的热情。
多年以前，他从一个大儒，有着良好教养的儒生，变成一个和动物没有多少区别的，活在本性里的“人”，多年修行，只为成为原来的自己，得自己的道，做自己的人。如今，春风十里，春光明媚，两个人，在山路上一步一步行走，乾国最后一个道士，出山。
道士出山后，变成了老顽童，早年的学识，修养，早就忘记的一干二净，如今遗留下的，正是一个纯粹的老人，一个洞察世事的老人，看似弱不禁风，却充满智慧，一举一动，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原始道人一生转折从京都开始，出山后，目标也是京都。京都有山水佳色，有万卷书，有智慧果，人人向往。有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有鱼龙混杂，有天地威严，众生畏惧。原始道人去京都，自然是了却旧事，从哪里毁灭，便从哪里新生。放着道家神仙的案子越来越低矮的时候，他就想通了，只有回到京都，杀掉那些人，才会得解脱，得大自在。
这便是他自己的道。
当年是谁毁灭了他的道，如今他要毁灭回去。人性本就这样，纯粹至极，不需要虚伪的谦让，和那些无聊的礼仪。
于是站在京都城门口，穿着一身浅灰色衣服的老道人，仙风道骨的身姿在春天里突然，焕发出巨大的生机。
他的嘴里嘀咕着一个名字，方正。
孟石头自然知道这是当年那个酷吏，那个曾经的旧典察使，铁血的手段，恶心的交易，还有冷血的决断。孟石头也不会放过他，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父亲，便是在方正的酷刑下，饱受摧残，生死未知。
原始道人的原始从方正将他关押在那个地方开始，那么便从这个人结束。
春色正美，那便不算是杀人的时候。于是两人便住在第一楼。
孟石头很难为情，拿着第一楼的银子，花在第一楼，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喜大家说乐天去了相爷那里，时不时会回来看下，狗子和狗蛋也不在，听到京都府尹的儿子蔡青后来的情况时，孟石头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恶人自有恶人磨，谁来磨？谁来磨都行，我孟石头先磨一磨。
原始道人站在窗前，第一楼下那条河上有座桥，道人看着桥上的人，桥上的人也在看道人的窗子，明月照射在窗子上，桥上，装饰着大地。天象正好，明日傍晚有雨。
雨夜至，杀人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