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心语
珊与陆,和好如初。我不用担心,故事原本设定的结局。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反正殊途同归,才是深刻命运选择。
每天在薄凉酒吧阅读,写作。陆文不知何处去,一个人隐蔽在绿萝后面角落的卡座,读书,写字,喝酒,吃饭,无聊发呆,心境在轻柔音乐声中获得安宁。
Tom不会回来了。他在邮件里写道,已经找到工作,在伦敦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当播音主持。他打来越洋电话,对我说道,相信最爱的,在身边,我们都能找到对的人,哪怕人海茫茫。
我提议道,Tom,你才是故事中人,有空写一本小说吧。你写的,一定很精彩。
Tom笑说,好啊,哪天我写成,就给你,署你的笔名,新书大卖。
我笑着答道,没有问题。
我想,单调人生确实需要知己笔友,倾诉交换,思想与感情,能化解无知狭隘,扫除抑郁寂落。在这一层面上,我得到的,其实比我付出的,还要多,应当知足。
偶然回家,大多时候选择深夜凌晨,独自驱车回去,客厅静悄悄,没有开灯,上楼,踱步穿越长廊,打开房间门,开灯,关门,一连系动作,熟悉自然,仿似回到少年时代。
爸爸看过我写的所有书。我在书房书架上,看见一格收藏,摆满我的书,书页很新,里面没有任何标注。
我对爸爸说,我不会带季小样回来了,你想找她玩,去等一个人咖啡,我把监护权托付给齐珊了。
爸爸点头,离开时,深深看我一眼,语重深长说了句话,小汐,做回原来的自己吧。
曾经之我,那么意义风发。二十五岁,在等一个人咖啡遇见珊,是活着最好的年华。自信,干练,不屑一顾,不可一世,仿似天地任我主宰,无惧亦无畏。
只是,随着年长,越活反而越觉负担。悲观失望乃至失败的情绪更迭取代自信自负姿态,慢慢变成熟悉陌生人的过程,让人无可适从。
陆文说,林诺回来了。她在郊外写生,我看见她了。她还是原来的模样,喜欢一个人背上画架,骑自行车到田园间写生。
我说,你们见面了。
陆文说,她很意外,看见我。我问她,画什么。她说,想象一片开满鲜花的荒原。她是浪漫之人,已是两个孩子母亲,依然活得如同少女。
只是这少女的青春浪漫不再为你绽放。我残忍指出事实,林诺不是你意想中的牡丹亭少女,她不是艺术范畴的牺牲品,她能活成现时恣意,是因为她曾经不幸,所以她能迎来这一切幸运和幸福。
陆文看着我,他会辨析,我说这话,带着多少个人色彩。是的,我一直那么认为,不幸人生会迎来尽头,总有人愿意带领走出阴霾,像正常人一样,在光明天地里生活,活动。我以为,能等到有个人出现,终结我所有的一意孤行和义无反顾,但这比想象中难。我说道,第一次对陆文说真心话。
陆文走至钢琴前,掀起盖子,坐在长椅子上,修长的手,落在黑白琴键,音乐如同行云流水般响起,是一曲《假如爱有天意》的乐声。
年轻时爱恋一个人,短暂相遇,用尽一生力气,更时天各一方,那样悲悯的歌词,像风中简讯,萦绕魂环,黄粱一梦,天意难违。
陆说,她走了。我跟随他的实现看向窗外,那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穿着棉质衬衫和靛蓝花布裙子,背上画架,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街头转角,风撩起一头黑色长发,我隐约看见一边瘦小白皙的侧脸。
那是林诺。我问道。
陆文点头,起身走到一张卡座上,拿起一张信笺走回来,递给我,她留下来的。我看到信笺上写道,ToOwen,祝幸福。——Lin。
我明白了,刚才的琴声是送给彼此最后的礼物。陆在我对面坐下,我看着他,他看着窗外,我来这里时也像她走的那样,风度潇洒。陆文笑着对我说。
这样的结局最符合浪漫爱恋尾声。我说道,来去自如,才是爱情最终极的追求。
确实是,诺是不受束缚的小鸟,幸好今生遇见了岑雨。陆文说道。
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