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不要脸的东西。”南宫婉儿凑到他耳朵旁，小声嘀咕了句。她当然清楚李大海此行目的，小姑娘还记得出发前李大海的那句“抓神农”呢。方才，她见到李大海为了部族勇士伤心落泪，情绪也不自觉间也被感染几分，反思自己这些天对其他族民的忽视，眼眶不由得红了。可这猪头的心情说变就变，差点儿又把自己眼泪珠子给骗出来。
李大海猪脸一红，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别捣乱。神农看向李大海的神色颇有些惊讶：“哦？你怎的知道我会种田。老夫之前住在另一个部落，那部落远离森林，寻常时日没什么猎物，养不活族人。碰巧周围土地肥沃，我便琢磨出了种田的法子。不过如今种田可不行了，临近森林野兽太多，怕夜里被偷吃了庄稼。”
“神农前辈，这点不必担心。大海部落离森林尚有几里空地，野兽就是要来，好歹有个警戒。”李大海道。他心里想的，反正先把这桩大神的技术学到手在说，至于今后作何打算，那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大不了放火烧片林子也成。年老色衰的启能发挥什么余热，李大海还没弄明白，但眼前神农超凡的医术已是令他暗暗称奇。这种人拉到部落里，那可是一尊至宝啊。
“行，耕种的法子虽不比狩猎来得直接，好歹稳定得多。”却听神农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大海部落须得先答应才行。我希望我们投靠后，大海一族不要把我们当作外人，更不能将我们用作奴隶。我们是自愿加入的，并非战败被俘。大伙儿今后一家子人不说两家子话，猎物共食，土屋同住，不能分个里外亲疏。”
“这是自然。”李大海的脸笑成了盛开的格桑花儿，他还道神农要提什么不平等条约呢。人生而平等，这点要求对于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类，根本不算个事。他正色道：“我李大海作为大海族族长可以向您保证，坚持一视同仁，绝不偏袒徇私，一定会切实保障每个族人的生命财产安全，积极促进两族人民友好共处，共创美好、和谐的新未来，书写史前人类的新篇章！”
“……”南宫婉儿听得心头一阵抽搐，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做个新闻连连播的播音员？”
神农点头微笑道：“希望李族长信守承诺。”
“嗨，什么族长不族长的。”李大海也不理会南宫婉儿，嘿嘿对神农笑道：“神农前辈，您叫我大海就是了。”
“既已加入，我自然奉你为族长。今后神农部落的一百号人就归族长管了，老夫可没工夫操心这些。”神农道。“我这就去让族人们准备迁徙，李族长稍等片刻。”
李大海和南宫婉儿的确只等了“片刻”。说搬就搬，旧石器时代的人们还处在“原始共产社会”，根本没什么囤积物资，更谈不上私有制。他们只有些简单的生产工具，是实实在在的“两袖清风”，一个个都是上山下乡好青年，哪里需要去哪里。
此时，神农部落中除了李和南宫二人，还有十余位大海族战士。这些战士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下床活动已无大碍。两族一共一百二十多人，有的手中拿着根棒子或石矛，有的抱几张兽皮，更多的只拿了一两块打制过的石头，大伙儿这便搬家了。
李大海身子还很虚弱。初未觉得，但走上一里路后，便觉天旋地转，四肢乏力，只得由南宫婉儿搀扶着。小姑娘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后来见他脚步虚浮，又瞥了眼他额头上的大包，便也心软下来。李大海前后左右看了看，扭头向她问道：“乌离呢，怎么不见他？”
南宫婉儿回道：“他只受了些轻伤，在神农部落呆了半日便回去了，和他一同回去的还有另外十余名战士。”
李大海宽下心来，随即露出担忧之色。“这些天也不知部落如何了，咱们这里十多名战士都重伤养病，他们打猎只怕难上加难，你说他们会饿肚子么？”
南宫婉儿摇了摇头，这些事她根本没想过。“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走时把猎到的那两头野猪也带走了，应该能坚持一两天吧。”
“怎么只带了野猪，那能坚持多久？野狗肯定也死了不少吧，怎的不一起带回去？”李大海问道。
“你当神农部落的族人不吃饭么？”南宫婉儿不屑看着他。“他们部落本来就比我们人少，只有十来个能打猎的勇士。这些天要不是有些野狗肉，人家凭什么白白给你养伤，自己都要饿肚子呢。”
李大海微微一愣：“姑奶奶，你这两天……不会在吃生狗肉吧，他们部落有火么？”
南宫婉儿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粉拳捏紧了狠狠打在李大海手臂还未好全的伤口上，疼得他哇哇直叫。“死猪头，吃了狼心豹子胆，谁准你这么叫的，本姑娘有那么老么！”
李大海只觉心中委屈，装模作样哭咽道：“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倒好，又是木头棒子又是拳头，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你……！”
“哎哟……哎哟喂……饶了我吧姑奶奶…”
由于有重伤员如李大海等行进较慢，加之一对“小情侣”还不时“打情骂俏”——至少在神农他们眼中是如此，一行人的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好在他们人数众多，林间野兽也没太敢招惹，两族的勇士们还偶尔能捕获些猎物。
一路上，南宫婉儿一边扶着李大海，一边东张西望，想找些野果树。她记得第一天在林子里游荡时曾看到不少，由于来的路上行得匆忙，并未多留意，现在却有机会好好搜寻一番。这下难为了李大海，小姑娘与其说在搀扶他，倒不如说是拉扯他。她一会儿弯腰蹲身拨几株灌木细瞅，一会儿又蹦跶跳跃扯几片叶子研究。李大海本已愈合的伤口又被她这般扯崩开来，虽不似前几日那般痛不欲生，却也弄得他大汗淋漓，周身难忍。他正黑着脸地走着，心中“小魔女”、“姑奶奶”、“母夜叉”翻来覆去骂个不停，衷心“祝福”着南宫婉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忽听她指着不远处一株两人高的树木道：“猪头你快看，那肯定是苹果树！”
他抬头看去，那株树上结满红绿色的果子，其模样不正是苹果么？
神农听到南宫婉儿的话，脸色微变道：“小丫头，这果子是有毒的。”
“有毒？苹果有毒么？”南宫婉儿好奇的看向神农。“神农爷爷，您难道吃过？”
“老夫为了治病救人，尝遍百草，这果子何尝没试过。”神农道：“小丫头，你所说的“苹果”在这片森林中到处都有，但种类不一，只有少数是没毒的。其实，要分辨有毒没毒很简单，我们人类想吃果子，禽兽也想，但这株果树为什么还结满果子？因为禽兽生来比我们鼻聪目秀，它们看得出果子有毒，不然早把果子吃光了。”
李大海听神农说的有道理，“道边苦李”的典故他自然明白。他想了想道：“神农前辈，这无毒的果树长得可和有毒的一样？”
“这倒也没什么分别。”
“那咱们找没结果子的苹果树不就成了。”李大海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血色。“南宫姑娘，我们多搜寻一番，找到枝桠上没果子的苹果树，咱们移栽到部落里就行了。”
“但也可能因为它们本就没没结果呀。”南宫婉儿道：“你怎么确信就是没毒的？”
“等重新结出果子，先给些禽兽喂下，让它们试毒便好。”李大海道。“至少，咱们搜索的范围小了很多。只要有一株没毒的果树，今后再多培育些苗子，不愁没果子吃。”
他俩又商量了半晌，一旁神农却听得云里雾里。关于“移栽”一类话题，他可是半点儿概念都没有，又不好插话询问，只得傻愣愣在一旁听着。之后，一行人为了找寻得更多苹果树，便不再沿着河岸行进，而是朝密林深入了些许。这般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在另一株苹果树前停下脚步。
“就是它了。”南宫婉儿道。
“族长，你们这是要干嘛？”神农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找了个机会问道。
“移栽啊，就是把这棵树连根拔起，再栽到咱部落去。”李大海老神在在地道，暗自摇摇了摇头。“这群人什么都得教，就连神农这种大能，却是移栽都不懂……哎。”
还正当他在感叹部族的启蒙运动道路艰辛时，却见南宫婉儿很鄙视地瞅了他一眼，哼道：“半壶水响叮当，谁告诉你移栽这么麻烦？”
听她这么一说，李大海脸颊子登时红成了煮熟的大虾，这妮子是学园艺的，懂得必定比自己多……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么大株果树，若是用移根的法子移栽，且不知道根会不会受伤，首先还得把多余枝干都砍掉，不然移栽后也活不了。”南宫婉儿松开扶住她的手，朝果树走去。“你拿什么砍啊，木棒子么？”
“那……那怎么办？”李大海尴尬地问道。
“哼，瞧本姑娘教你。”南宫婉儿踮起脚尖，伸手将一株新发的细嫩枝条折下。“喏，就是它啦，回去以后把它插进土里，有本姑娘照看，成活率应该有三成吧。”
“三成……这么低？你好歹学园艺的，怎的……”
“你当我是女娲，泥鞭子一甩就是一堆小活人儿啊。”小姑娘气鼓鼓嘟着嘴，本想炫耀下自己的本领，却被这个愣头青问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出游戏去问问，我南宫婉儿园艺差是不差！”
“问谁啊，问那个夸你’勤俭持家’的老爹么？”李大海心头嘀咕，脸上赔笑道：“对对，厉害厉害，你说了就是……啊，那咱们多弄些回去，好歹有些能活。”
南宫婉儿点头道：“当然得多摘些回去，移栽成功与否，还得看土壤酸碱这些指标，如今没称手的测量器材，我得将树苗苗分开栽种，不同的地里都……”???
她兀的打住话头，有意无意看了李大海一眼。“哎，每天跑来跑去，真累啊。”
李大海立马就懂了。他可是瞅人脸色长大的，南宫婉儿的话都说这份上了，他心里自然明白得很。“姑娘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部落的果树事业，我定会发动全族上下的力量，本族长也将亲自带队为姑娘分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这番话说得颇有些过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能说出这看似正经实则带些暧昧的言语。按他以往的情商，顶多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来。南宫婉儿是这辈子和他交流最多的姑娘，大概也是因为相处得深了，他对异性的那堵墙也不知不觉间消弭无形。而这番暧昧的话，也随着他对小姑娘的倾慕脱口而出。他不禁有些懊恼，生怕她又责骂起自己来，更怕——她要是没责怪自己……
南宫婉儿只是俏脸微红，也没搭理他，转身折嫩枝去了。
“哎……”他不禁叹了口气，心头思绪打着绞。“最好还是少招惹别人吧。别弄得到头来天鹅肉没吃着，自己反倒难以自拔，沾一身泥。”
没花多少工夫，南宫婉儿摘完了嫩枝，众人便继续沿路搜寻苹果树。可还没走多远，几声恶魔般的声音传到李大海耳朵里，他顿时腿脚发麻瘫软在地，连带着把搀扶他的南宫婉儿也带倒。
“汪汪汪～”
南宫婉儿正想斥他两句，却瞧见他面无血色，颤抖地着指着前方。“狗……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大海仿佛又一次看到自己一块块肉被野狗撕咬下来的情形，直让他如惊弓之鸟般，吓得心惊肉跳。
依旧是五天前的那地方，六只小狗正朝他们吠着。不过这次，南宫婉儿不敢母性大发了，呆呆立在原地。大海部落的十数名勇士更是矛在手，棒上肩，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时草木皆兵。
风吹，草动。神农笑了笑，走上前道：“不必惊慌，那日我们已将这群野狗杀了十之八九，他们四下逃散，恐怕不敢再呆在这块地盘了。你们且仔细看，这六只狗崽子脚都打不直，叫声也微弱乏力，定是好几天没吃到母奶了。”
众人定睛看去，那六只小狗的确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皮半搭拢着，眼神中非但没有凶意，却带着些许悲求之色。
“***……”方才被吓得毛都直了的李大海此时已换上了无所畏惧的神色，从一名族人手中取过石矛，那气势直叫一个万夫莫敌。“你们爹妈从老子身上拿走的，就由你们几个崽子来还吧！”
说罢，他大步朝几条小狗走去。不过将将踏出一步，就因为扯到伤口，剧痛倒地，英雄不过三秒。一旁南宫婉儿赶忙将他扶起，紧搂住他的手膀子，那样子竟还有些亲密，却听她喃喃道：“猪头，能不杀它们么，小狗狗好可爱的。”
李大海差点儿没一口猪血喷出，忍住骂娘的冲动，道：“你想怎样……你该不会想养这群崽子吧，养狗为患啊！”
小姑娘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丝歉意，还带着些许央求。半晌，她见李大海不答话，又愧疚地低下头去。人家为了救她拼了大半条命，被那群野狗咬成血人，眼下重伤未愈，她又要收养那群害了八条人命的畜生，这未免太不分好歹了。
“大海，那群小狗狗……它们是无辜的。”美丽的小姑娘喏喏道，挽住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而且它们好可怜的……”
“……”
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狗熊更难过。而至于猪头——李大海看着她撒娇的样子，那股子弑子雪恨的仇怨早化作了一江春水。处男族长红了脸，傻笑着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