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成笑了,他讥讽地说:“一定是笔大买卖了。我们公司年创收多少千万元?你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慷慨起来了?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么干,你的良心能安宁吗?”
高良认真地说:“我向来慷慨,有一点儿你应该搞清楚,江老板,你在这儿已经完了。现在的订单合同连付租金都不够,别说其他的了。”他固执地说,好像满有信心。
江玉成笑了,他笑出了眼泪,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得不错。但是,我告诉你,对我来讲无关紧要。如果我江玉成被逼得倒闭的话,我不在乎。但是,如果要我把自己花了这么多心血争取来的成果拱手让给他人,那我成了什么?那是一个十足的乌龟王八蛋。”
高良一惊,他看见江玉成真的愤怒了,他只好缄默不语了。
江玉成猛地一拍桌子,然后哑着嗓音问道:“高良,刘元新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敢说出来吗?如果你还念我们的旧情你应该告诉我。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呢?你让我说什么?”
高良看了他一眼,还是沉默无语。
江玉成盯了他一会儿,高良也抬起脸来看着。“高良。”江玉成轻声说。高良满怀期望地向他欠过身来,两眼露出一丝喜悦。“我几乎想把这笔钱拿下来把这个公司转让给你,但我得对在这儿干活的人负责。你看看,这儿的一点一滴全是我拼死拼活创建起来的,他们的工作是我给的。对我来讲,把钱接收下来去干其他事,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吧。”江玉成慢腾腾地说。
高良一时欣喜若狂地说:“当然可以,我恨不得一口咬住这到嘴的诱饵,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岂不快活?”
江玉成微微一笑说:“我要让他相信他在推着我走上他给我指的路。你真的相信吗?”
高良说:“这下他上钩了,并竭力咬住不放。江老板,在这方面你是最出色的一个,为了赢得你,几乎没有一个企业的头头不准备做出重大牺牲。你事业上的成功证明了这一点,看看你在这里白手起家所创造的一切,谁都佩服你的。”
江玉成走过去拍拍高良的肩,说:“你已经说服了我,高良。”
高良也站起身子,此时此刻在他的双目中流露出成功的喜悦,他兴奋地说:“我早就料到了,同你是可以谈得通的,江老板。”他笑了,并握住江玉成的一只手,“我告诉过刘行长,你是通情理而讲义气的血性男人。他也知道你的为人。”
江玉成十分惊讶地看着他,说:“我相信你是误解我了吧,对不,高良?”
高良听了他的话,握住江玉成的手立刻就松开了,顿时沉下脸去。
江玉成斜了他一眼说:“如果我真的这么优秀,那么我还是留在我现在的公司最好,我们将会渡过难关。我肩负的责任太大了,所以我不会像一个叛徒那样背叛他们。”高良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江老板……”
江玉成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地说:“就是我的一条狗我也不会轻易交给你或刘元新,更何况是人。”江玉成按了下按钮,向对讲机喊道:“你把全体员工,包括服务员立即叫到办公室来。”李秘书说知道了,江玉成等她说完,关上了对讲机。
江玉成又转向高良。他的双腿像灌铅似地沉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江玉成瞅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高良想说什么,但转而又改变了主意,他径直走向门边,打开门时,江玉成看到他的大部分员工们已挤满了李秘书的房间。他忽然有了主意,叫道:“高良,你稍等片刻,你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江玉成转过身来,手扶着敞开的门放开嗓门,故意充满嘲笑地说,“以后欢迎你来做客,请你告诉我的秘书,你的电话是转给你,还是通知刘元新那个魔鬼呢?”江玉成大笑着,高良脸色铁青,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像个贼一样匆忙逃走了。
一种承诺
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聚会。江玉成把最近发生的事儿向员工们作了一个简短的报告,从与刘元新的第一次会谈到近日来高良的表现,所面临的竞争与压力。江玉成的主张是坚持下去。
“只要你们支持我,我江玉成不怕任何人的打击报复。我们不应该失败,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大家应该团结协作,我们会成功的。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拿下这次中标的大工程。我们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誉,再创辉煌指日可待。朋友们,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大家听了江玉成慷慨激昂的演讲,答应积极合作,迎接挑战。有几个人甚至声明同意暂且缩减工资,甚至集资入股,直到成功为止。江玉成摇摇手表示不赞成,但他心里明白,将来很有可能要采取这个办法。江玉成激动地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散会。
江玉成坐在办公桌前,强作笑颜,当最后一批人离开办公室时,他的面部肌肉都笑得疼痛了。
江玉成曾想许下很多愿,但他什么也没说。他有点儿垂头丧气地凝视着他的办公桌,电话机出奇地安静。一般来讲,往日这个时候,电话铃像暴风雨一般响个不停,干扰得他心烦意乱。以前是门庭若市,今日却是门可罗雀。人哪,永远逃脱不了功利性的诱惑呀。没有人大公无私地帮助你,关怀你,你也不能乞求帮助,你只能忍辱负重一直奋争。你奋争了没有得到,那只能怪命运对你的捉弄!
江玉成不禁暗自发笑。商场如战场一点儿也不假呀。开始还不以为然,问题出现了,他才懂得商场的残酷性。有句老话:“假如再也没有人给你打电话了,说明你一点儿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他现在正是这种心情。这时,对讲机响了,江玉成无精打采地拨通了开关:“什么事儿?”
李秘书说:“黄晓依女士来了,她让我问一下,你有没有时间看一下有关她的残疾人自救会计划?”李秘书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兴奋,甚至还有嫉妒,江玉成敏感地意识到了。
江玉成一时语塞,他沉思了片刻询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秘书说:“我的天哪,真有意思,你问我?你与她的事儿,当然你自己做决定了。”
江玉成说:“她一定又是鼓动我们捐款的,要不请她进来吧?”说完,他就关上了开关。
这时门被黄晓依推开了,江玉成腾地站起身子。他竭尽全力抑制着那种渴望相见的激情,为了掩饰他的窘态他搓着双手。黄晓依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她的眼睛满是优伤,已经没有往日的多情微笑。她慢慢走近江玉成,江玉成没有开口,而是心态复杂,没办法说什么。她身上有着某种东西让他感到她的突然到来是一种呼唤,感觉这个女人存在于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之中。她格外专注地盯着他的脸:“你看起来很疲倦,怎么啦,我的江玉成?”她笑容可掬而又温和地问道。
江玉成仍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眼睛贪婪地望着她,恨不能立刻拥抱她,吻她。但是,他一动不动,有的只是一种心疼的想象。
黄晓依反问道:“你不愿问我一声好吗?你怪我离开你没跟你打招呼?小心眼儿的大男人呀。我们在一起和不在一起感觉是一样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
“不一样,我见不到你就心烦意乱。当然,心情也不愉快。”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那你说怎么办呢?”
江玉成这才站起来,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一触到她的手指,他就产生整个占有她的情绪。他将她拉到身边,她摇摇头,将手抽了回去。“不,玉成。”她含情脉脉地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真的爱你,一切还没结束,仅仅是个开始。”江玉成信誓旦旦地说。
“我犯了个错误,请不要再强求我了,我只想做你的朋友。”她无力地解释道。
“你不爱我了吗?”江玉成问。
“怎么说呢,让我走吧,我求求你了。你的支持我永远感激。这样下去我怕叔叔翻了脸,那样会是什么结果。”她乞求道。
江玉成还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诉说着无数的情意,流露出不尽的痛苦。可是,今天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女人也像变幻莫测的商场吗?像六月的天吗?是天边忽远又忽近的云吗?抑或是一个热梦吗?
江玉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到椅子边坐了下来。他的手指颤抖着拿出一支烟在办公桌上敲了敲,打着火点上,透过缭绕的烟雾打量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是为了折磨我才这么做的吧?”
江玉成的话似乎给了她重重一击。他见她在他眼前畏缩下来,她的声音压抑,很不自然:“全是我的罪。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现在也不会同我叔叔争执了。你们本来都是挺优秀的男人。”她惊恐地说。
“优秀的男人?”
“不优秀,那就是魔鬼!”
“这与你毫无关系,他一点不知道我认识你。”他立即回答说。
“是吗?你真天真!我看过他那份关于你的报告,这也是你那天晚上不愿去他家的原因。你觉得,如果我同你一起去了,他就会知道一切。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她说。
“我仅仅是在保护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我很自私。再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对我会更加糟糕。你明白吗?”
“哦。”她愣了愣,没说什么。
“你怎么会看到那份报告呢?”江玉成问她,心里想会不会是曹玉芹说出去的,她知道这个名字,完全有可能将两者连在一起。
“是我叔叔跟我说的,你跟他说话时态度那么傲慢。他受不了你的做法,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你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你不应该那么鄙视他,看在我的面上。”黄晓依说。
“老天爷不让我领他刘元新的情,假如他真怀有好意的话,那我肯定也就完了。你知道吗?他的所做所为几乎把我打垮了。”江玉成有点儿挖苦地说道。
“我叔叔相信,你要是跟着他干,一定前途无量。你们也会创造更加辉煌的未来。”她坚持说。
“我的远大前程不偏不倚就在这儿。你那亲爱的叔叔也太关心我了,结果会弄得我一无所有。”江玉成讥讽地说。
“你自己也有责任。”黄晓依说。
江玉成掐掉了已经烧到手指尖的烟头,说:“他确实乐于助人,只要你不妨碍他,只要顺从他什么都会顺利;不顺从他,他才不管你干的是不是正经事儿呢。他这个人就是因为有后台才刚愎自用的,也给人唯我独尊的傲慢。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他。”
“我可以同他谈谈,请你相信我。”她恳切地说。
“多谢了,我看不必了,没有用的。反正已经太迟了,他已经赶走了我最好的客户。他不会为我浪费时间的。”江玉成笑着说。
“江玉成,我很难过。你为什么这样?”她低声说。
江玉成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我并不难过,在这个世界上,你想得到一切就得付出代价。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始终在平衡之中。”
“你就认了吧。”黄晓依站起身,她声音中带着冰冷和鄙视。
“你什么意思,我认了?哦,我知道该怎么做。”江玉成惊讶地叫出声来。
“我叔叔会失望的。他在期待着伟大的创举,你是一个得力的助手,很有创造性。你却那么固执得要死!”她目光冷淡地说。
“我凭什么与他合作?他利用不正当的手段掐断了我的客户,就等于夺走了我的财路。他一直步步紧逼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江玉成冷冷地说。
“凭我的能力,看能不能帮你?”她说。
“谢谢了。”江玉成回答得十分简单。
“我真的很想帮助你,江玉成。难道我什么也不能做了吗?”黄晓依焦急地说。
江玉成呆呆地望着黄晓依,沉默了一会儿,他痛苦地说:“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到底还有哪个人能够为我做些什么。干这种行当,有一个不成文的法规,而我却违背了它。客户总是对的,不管你个人感觉如何。现在他们谁也不来找我了,因为害怕自己会遭到和江玉成同样的下场。我们的工程面临着解除合同的危险,我必须出击,不惜一切代价。”
“建筑联合体其他成员怎么样?他们当中有几个人我认识。他们对你的计划感兴趣吗?”
“依我看你叔叔早就招呼过他们了,他可能对我实行了全面包围。”江玉成苦笑着说。
“你没试怎么能知道?我非常了解他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讨厌我叔叔,只是拿他没办法。”她说。
“这倒是个好消息,谁最不喜欢他?”江玉成问的同时,立刻抄起了电话。
“这就对了,你不能失去太多的时间。”她笑着说。
江玉成也笑了起来,她做一切都是为了他,甚至她的思想也同江玉成相吻合。她掏出香烟,江玉成走到她的身旁,急忙给她点上火。她抬头看了看他,蓝色的烟雾朝她的双眸中投进无数旋转的阴影。他低下头咧嘴朝她笑了笑,说:“假如我不爱你的话,我也许会跟你合伙做点什么,也许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也许就能超过你叔叔。我一直这样想,我们合作那才是最完美的。”
“我不那么认为,我认为你应该跟我叔叔很好地合作。如果你一意孤行,吃亏的是你。”
“是的,我想过,但是我一见到他就反感。”
“为什么?”黄晓依侧脸问道。
“不为什么,只是感觉。他从骨子里往外流脓。坏到不能用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