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宝钗抢在床前,心里惊恐。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啊!薛家,还指着娘来带领着前进呢。
薛姨妈紧闭的双眼,总算是有些微动,费力地睁开眼睛,无力地说:“钗儿,我的钗儿,怎么办啊?老天啊,这可怎么办啊。唉,这叫什么事啊,我的儿。”
“什么事情,娘亲且说明白,让我想办法,您别急,身子骨重要。”宝钗一听这悲凉失望的声音便有些明了,怕是又和哥哥的事情有关呢。哥哥一惹祸,娘亲就是这般模样,这般腔调!不过,到底,还是稍稍地放下了心来。
“娘的身体没事,没事,可是,还不如我一病死了好,闭了眼,随他去胡混,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心里还净些。这个孽障,如今这么不争气,弄出这种事出来,这,往后,可怎么办?”泪花子一滴一滴的,话还是没头没脑的。
宝钗知道果然是关于她哥哥的事情后,反倒没有那么担心了,再怎么,不过是在外头胡混,惹出祸来,又要拿银子填的事情罢了。见她哭得伤心,也不劝,只由着她去。
哭了半晌,同喜端来脸盆子洗了一把脸,这才难过地说:“钗儿,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你哥哥他,竟然染上了大烟,成天的抱着烟枪不放,人也瘦得不成形!”
大烟?阿芙蓉膏?这种东西,宝钗虽是闺女中女子,但一向料理铺子,再加上书看得也多,虽没有人说,也晓得那是不好的东西,一旦染上,便会成瘾。想甩开,却是要靠毅力来克服。
“娘是什么时候见到哥哥的?”宝钗见她哭得伤心,便赶紧岔了个话题!
“今天吃中饭的时辰,突然回来了,吓了娘心里直哆嗦,人瘦,面黄肌瘦的,还道他是得了病。还没说上几句话,便翻箱倒柜的找银子。找不到,便来找我要,我只问两句,便朝我发火,你哥哥,从前虽不成材,脾气却是还算孝顺,这回竟然和我动起手来,这还不算,因为我前面吩咐铺子里掌柜不许拿银子给他用,他竟然打人。那些掌柜的,都是跟着咱们家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这叫我,叫我怎么办呢。”薛姨妈心里呕得心里就要吐血了,这一生,可不就是指着这个孽障了么?养儿防老,他若是有事,自己也就完了,薛家也就完了。
宝钗也皱起眉头,虽然没有杀人越货,可是,竟动手打了掌柜的,也不大好办啊。想来,那些人怕要安抚一回了。
“我见他要得急,便非要他说出来为什么,在外头养活一个外室,也不是这么着的用法,一个月,用了上千两银子,就是养活一百个女人也够了,况且,咱们铺子,也进不了这么多啊。他见我恼了,这才说是吸上那种肮脏的东西了。唉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好的一个儿子,竟成这样子。钗儿啊,你赶紧劝一劝你哥哥吧,把这东西给断了才是正经。”
宝钗头痛地说:“娘,你先别恼了,不过是破费些银子,吸就让他吸,能值多少银子。我想说他,他能听吗,就是听得进去,我也得见得到他才行啊。他成天家的不在家,人影子也没见着一个。”不过是抽烟枪,好多人家都有抽的,娘亲也太小题大做了,断不了,就不断,他喜欢吸,就让他吸去。反正,家里的银子够他吸上两辈子的。
“娘亲,不必心急,听说外头也有好多人家抽这个烟枪,哥哥怕也是随了那些人家的公子哥,染上这些坏习性。虽然一时断不了,也不怕,咱们慢慢地劝他回来,渐渐不和那些人来往了,便不是慢慢地可以断了么。”
阿芙蓉膏,在当时,还不算太流行,只是暗地里有人在弄,吸的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觉得吸完之后,全身飘飘然,如神仙一般,而且精神更好,便以为是好东西。而且买的又贵,只有富贵人家才有人吸食,便还有些得意自己有地位。并无这方面的案例,可供人来做反面教材,她们这些女人,也只当是略好些的烟罢了。哪里知道,这东西,就是鸦片,就是毒品,就是要人失去人性,失去良知和生命的东西呢。
“可是,娘听说,那个东西,倒是害死人,唉,一生便别想弄丢手去了。这样下去,那可如何是好?虽然吸烟要不了多少银子,可是,对身体不好。你是没见着,你哥哥,现在瘦多了!细脚伶仃的,不成个样子呢,娘心里头,疼的很啊。”薛姨妈一向听从女儿的话,对儿子虽然溺爱到顶,但是,女儿的见识,却实实的在儿子之上,所以,听了她这么一说,倒没有刚才的难受死灰劲了,慢慢地缓了过来,不过是想找个人来说一说,让自己痛快一会,发泄发泄。
宝钗到底心疼自己的娘亲,又轻言细语的说起了在南方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个时候,哥哥是多么的听话与孝顺,多少让气氛好了起来。心里却在暗想,说起来,这事情还真的是从南方搬家时开始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连着一桩,难道,我们薛家不该来这里,和京城犯冲么?
正安慰着薛姨妈,外面又有小丫头叫着:“宝二奶奶,太太请你赶紧去商量事情。”
一面又用不低的声音对着莺儿报怨:“原来二奶奶早回来了,害得我在二门上守那么久。太太只怕等得心急了!回头准又得挨骂。莺儿姐姐怎么不叫晴雯姐姐几个说一声呢,真是的!”
莺儿低低争辩着说:“我们来时,秋纹姐姐是知道的呀,整个怡红院的人,也都是看到的,怎么都没有人说,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