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情见她痛快承认错误,心下也略松口气,抛去心中陡然升出的紧张,恢复笑容,“三姐姐与二姐姐打小就结下了解不开的仇。这般顾前不顾尾的法子也只有你才想得出。不过,二姐姐再如何的不堪,总归是方家的女儿。三姐姐一定要牢记了。”
如美定定地望着如情,见她面上全是一片的诚挚,面上一阵赧颜,僵硬地点头。低声道:“你说的对,不管如何,总归是方家的女儿。”
古代从来讲究的是家族力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一个家族某一个人传出不好的名声,同样会连累同族的其他无辜之人。不管你信不信,服不服。
如美想着她差点就犯下的致命错误,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她在如情面前从来都骄傲惯了的,哪里肯口头上认输,又忍不住反唇相讥,“你倒是个厚心的。诚然给忘了那****是如何对你的。”
如情面不改色,淡淡一笑,“我只做应该做的事。更何况,先前花嬷嬷就一直教导我们,做女子是如何的不易,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我觉得呢?姐妹间但凡有什么恩怨是非的,私下解决便成了。犯不着拿到台面上说项。”那天如善也没占着任何便宜,所以她也就不与她计较。反正,她自己还小赚了一笔呢。
如美怔怔地望着如情,想着她刚才那番话,若有所悟,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与傲慢,轻声道:“怪不得爹爹哥哥嫂子们都那么疼你。”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自身的不足之处。
如情讶然,陡然第一次发现,如美与她说话的语气,首次不带讽刺与尖刻。不过她却没说什么,只是道:“姐姐出嫁,做妹子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希望,姐姐能和姐夫伉俪情深,情意相通。”
如美大方接受,“我也希望妹妹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如情微笑着点头,“我那么聪明可爱,一定会的。”
如美瞪她,“你个没脸的,有必要这么自己夸自己么?”
“为什么不能?这叫自信,懂不?”
“我呸,明明就是王婆卖瓜。”
“只要瓜能卖出去,多夸些又何妨?”
“果然是没脸的……”
随着婚期的逼近,方府已是如临大敌了,如美大概是窜了婚前恐惧症,先前的得意劲儿随着婚期的逼近,变得神经质,且尖刻起来。
这不,傍晚时分,如美从外头回来,便杀到如晴的写意居里,对如情好一通鄙夷,“我听门房的说,那陈家的又找上门了,你居然还出去让他们见?果真是急昏头了,那样粗俗不堪的人家,你也瞧得上?你也别再叫我姐了,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妹子,我会在夫家抬不起头的。”
如情好笑地望着如美一脸的斗牛模样,笑盈盈地道:“三姐姐?去庙里上香可还顺利?”
如美一阵泄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抓了玉琴端来的茶水狠狠喝了一大口,忽然涩涩地道:“那个,我,我听说,我那未来婆婆,是个厉害角色。”
如情讶然,问:“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如美咬唇:“庙里有几个香客,她们几人闲聊起了我的事,说,说这杨家老夫人,一向眼高于顶,也是个势利眼。她的大儿媳是何家的嫡三女,身份高贵,所以她不敢轻视,可我就惨了,方家如今大不如前,若此人果真那般,那我嫁过去,岂不受低视?”
如情好半晌无语,古往今来,有钱人本来就瞧不起没钱的人,地位高的人,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自有一种优越感。杨家老夫人如情见过几回,是个端庄稳重却也严厉的老妇人,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是有些欠亲和力,但人家堂堂侯府主母,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这般冷淡威严,也是情理之中。当然,做这种婆婆的媳妇,确实有些压力的。
如美这丫头,平时候那般耀武扬威天不怕地不怕的,想不到这回倒也怕起来,这大概全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吧。
如美又咬唇道:“我听说,庆昌侯府规矩极大。为人媳妇的,每日里卯时就要起床,给婆婆请安,还要在跟前侍候。每日里晨昏定醒不说,还要侍奉公婆用膳,待公婆用了膳方能顾及自己……”
如情不语,姑娘在娘家时,千般娇贵,万般疼宠,可一旦做了媳妇,就是矮了一大截,不但要侍奉公婆,还要侍候小叔姑子。并且服侍丈夫,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要贤慧,要大度,还得督促丈夫上进,并还要走戚串友,替丈夫替家族拉帮结派,以闺闱女子的手断,替夫家结上有利用价值的利益链。
以上便是花嬷嬷当年惯输方家姑娘的好媳妇要做的几大要事。当时她们四姐妹还狠狠乍舌了一番的,直到如今,如情不敢揣测其他几个姐妹究竟学到了几分为人媳妇的道理。只对如美轻声道:“大姐姐嫁到平阳侯府,也是这般过来的。”如真嫁到钟家十年,虽无公婆可侍奉,却也把侯府的老太君当作祖宗来供的。这些年来,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并还得调教小妾通房……钟进能有如今的成就,也与如真的督促打点不无关系吧。
如美神色黯淡,想着如真先前那般骄傲那般光茫万丈的人物,嫁到婆家也是伏低作小低眉顺目一路苦熬过来的,若换作是她……如美如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到炕上,嚷嚷道“早知道嫁人会有诸多规矩,那我不嫁了。”
如情白她一眼,恨不得暴打她一顿,在心里直骂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杨老夫人再是可怕,杨家纵然规矩再多,可三姐姐总归有了归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