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理会他,若无其事地去了书房,看自己的书去了。可是哪里看得进去?一方面害怕真伤着他了。一方面又希望他主动进来讲和。但这个时候就算他真主动进来讲和,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就妥协,这么快就妥协了,那还了得!这样矛盾着,仔细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哪知等来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这家伙竟然摔大门走了。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
气了一小会儿,我又觉得今时的傅心仪,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于是凝神定气,开始看起书来。十点半的时候,何宴电话来了,说傅老师,茶楼有人等你。我说谁呀。她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我说行啊,何宴,你还跟我来这套?她说,他不让说的,放心吧,傅老师,不是坏人!又说,傅老师求你了,你就来吧,别让何宴为难了,难道我还能害你吗?真不是坏人!
莫非柳咏又去了茶楼?上次健身房一别,他后来打过一个电话,有点道歉的意思,不过是措辞迂回曲折了一点,柳咏嘛,是这个样子的,太要面子了,太自尊了,现在又混成这样,于是一边自卑,一边自尊,从他嘴里出来的道歉的话,难免也就变味了,你得跟猜谜似的,才能猜出其中之味。
不去说不过去。准备要出门,到门口穿鞋的时候,发现赵若怀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现已经在厨房理菜了。见我要出门,他也没打算搭理我,显然还生闷气。这样我又不放心了!想着他成天思虑那么重,心被分成那么多份,不要气坏了,累坏了吧?于是厚着脸,去跟他说:“喂!乐观一点!别生闷气了!稍微讲点道理!现在是你出轨,你干了坏事,不要弄得你还挺委屈似的。”他还是不说话,那我也只好走了。
去到那里,等在那里的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的陈忆。我微笑着警告式地指指何宴,陈忆说:“别怪何宴!我是怕陈忆这面子太小了,请不动你。”
我看着陈忆,玩笑说:“中学课文——〈群英会蒋干中计〉,你还有印象吗?”陈忆想了想,点点头说:“学过!有点!”
“里面周瑜和蒋干初见面时,有两句对白……”
陈忆做举手投降状,说:“心仪,你饶了我!我语文学得最差了。我哪里还记得?”何宴一旁大笑起来。
我说:“你不记得了,何宴可能都记得。两人见面,自然要打招呼,蒋干说:‘公瑾别来无恙?’周瑜说:‘子翼良苦,远涉江东,为曹氏作说客耶?’”
何宴再次大笑。陈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听懂这句话,痛苦思索的样子。何宴于是凑近他耳边,嘀咕了两句。陈忆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这个,这个,心仪你这么说,就不好意思了嘛!是,我是来当说客的。那,你看,我都出面了,你就知道了,赵若怀这次,确实呼急了。”
我微笑说:“陈忆,咱俩聊聊天可以。当说客就算了,谁不知道你是和赵若怀穿一条裤子的。”
陈忆朝何宴挥挥手,何宴就微笑着转了身。看着走开的何宴的背影,我忽然想起:这个何宴,可是去过钱大有温州的服装厂的,94到99年的较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她可都是呆在温州,和赵若怀、陈忆呆在一起的。到底是异性相吸呀,对于赵若怀、陈忆这两位风度翩翩的故主,何宴她是个什么态度?真正到作出选择,为谁不为谁的时候,何宴的态度还真是难说得很啦!
陈忆说:“心仪,这么多年下来,我俩这么单独地说话,好象还是第一次吧。说实话,这就是赶鸭子上架,我有点紧张。”
“紧张?和我说话,你紧张?哦,或者,你是受了梁阿满的影响,她把我说成了……”
“心仪,你误会了!”陈忆打断了我,“心仪,我是说我不大会说话,所以紧张。那就直接点吧!这次的事,你真得原谅赵若怀。”
“陈忆,自打桑榆认识你以来,我自认为对你不薄,就因为你和赵若怀同学加朋友的双重情谊,我是爱屋及乌,从来都把你看得很重,这点你不否认吧?”
陈忆老老实实地点头,说:“不否认!从来都不否认。我经常给赵若怀说,当初在桑榆的时候,要不是你带动我们开食店,我们可能根本想不到经商上面去,只知道老实巴交地呆在桑榆的山上,教教书打打牌打打猎,现在说不定还呆在那里。前次回云岫,我还去看过那学校,先前和我们一起玩的那些老师,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呆在那里的。就我们现在,不敢说有多成功,但至少,比呆在那学校强多了。”
“赵若怀和你一起,在外面花天酒地,他当着你的面,带着那女人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傅心仪也曾经是你的同事,也曾经是你的合伙人,你得适当为她主持点公道?”
“心仪,这事你是真冤枉我了!也冤枉赵若怀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们还是把握得住的。那女人也就在外面混混,她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这什么话?
陈忆已经自顾自地继续了:“这时代,男人在外面混社会,逢场作戏是不可避免的!真的就是那女的,非得缠着赵若怀。赵若怀经常和她开玩笑说:‘早点找人把自己嫁了啊!别成天没事就赖着我。我这里,你是跟不出结果的!你就这样耗着,把自己耗老了,到时没人要了,那可不****的事。’可是那女的,还是要跟着赵若怀。”
“陈忆,赵若怀是什么人,我非常了解,他根本是风流成性!照片上的那些表情呢,怎么解释?那可不是完全被动的表情。”
“心仪,你这样说,我就说实话了。现在这社会的男人,恐怕都这样。不只是赵若怀,包括我、孙思,也包括你那些同学,恐怕都是一样。都是健康正常的男人,你说真有那女人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何必拒绝呢?现在外面流行一句话: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你的意思,只要有女人主动来投,那就有一个算一个?”
“有一个算一个!”陈忆爽快地回答,随即哈哈一笑:“当然了,必须眼睛过得去!必须下得去手!丑得下不去手的,那肯定不行!”
“陈忆,你这劝人的语言还真是别开生面。那你和赵若怀,你们粗略统计过一下数量没有?个位数、十位数,还是百位数?”
“哪有那么好的事?哪有那么多人主动来投?心仪你想啊,我们的政策摆在那里,反正不负责!家里老婆的地位不可动摇!而且太差的,我们也不会要。这样下来,那哪里还会有多少数量?男人嘛,都好个面子,有多一点的女人喜欢,总不是什么坏事嘛?我们找的就是那感觉!”
陈忆手机响了,他站了起来,到门口去接了电话。回来后说:“心仪,刚才扯远了,扯远了,我说过,我不大会说话,你要谅解!赵若怀对文若,是真的很喜欢。每次见面,他总和我谈起文若怎么怎么样。你说他还没孙思对文若好,他真的很生气。前段时间,我们是没少和那女的混在一起,赵若怀想贷款,贷款就得找银行啊!那女的就说,她在银行有熟人,愿意帮忙引荐。那这种情况下,你说赵若怀何必拒绝呢?”
“不就用房屋抵押贷款吗?我犯得着请她出面?我自己出面找人,放款只会更快!”
“问题就在这里了!赵若怀不希望你去求人。在外面应酬,他宁愿带那女的也不带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漂亮了,又太能说了,赵若怀没有安全感,漂亮女人谁不喜欢?”
我不得不重新认识陈忆了!他是来劝合的吗?赵若怀委托他来劝合,可是就刚才,陈忆这所有的说辞,无疑都是在火上浇油。如果我不是足够清醒、足够冷静,就陈忆这一番说辞,我和赵若怀只能是彻底反目。
陈忆的话,向我透露了太多信息。他不但对赵若怀和那女人的关系供认不讳,而且还延伸了,他告诉我,赵若怀经常地带了那女人应酬,他还告诉我,赵若怀外面的女人,还不只是这一个。他强调赵若怀对文若的看重,却只字不提赵若怀对我的感情,这自然也对我构成了一种暗示。
陈忆口口声声说,他说的是大实话,而且他那张脸,是永远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他那表情无疑也向我昭示,他是可信的!而且陈忆的话,也确实就是社会现实!当今男人确实就那么个生存态势。
关键是:这个陈忆,是赵若怀多年的好朋友啊!大学时代开始,他就担当赵若怀的跟班了,赵若怀把他看得很重。赵若怀请他出面说合,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的!他来了,竟然是这样的说辞!他也是大学毕业啊,又不是毫无知识毫无智商。那么,剩下的……这个陈忆毕竟是梁阿满的旧情人啊,曾经对梁阿满很痴迷的,而且,他也曾经是孙思的好朋友啊,赵陈孙三人在一起,混了那么些年……天啊,赵若怀,如果你这个自认为肝胆相照的朋友,他也对你玩起了花招,耍起了心眼,你会受得了吗?
赵若怀你招谁惹谁了?你无辜啊!孙思、梁阿满、魏无忌这些人,都要和你作对,就连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柳咏,那个对你犯下一大堆罪行的柳咏,他也至今不肯认你呀!陈春梅真说对了,我就是那个祸水呀!
想到这里,我对陈忆说:“陈忆,谢谢你!我心里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