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赵若怀说:“黄少游、黄莺那里,似乎应该去送送喜糖、有个正式的请柬才对。黄少游你倒是口头请过了,他是有可能不计较。问题是黄莺,她怎么看这事?她也是我同学呀,有独立人格的!”
赵若怀的脸立时晴转多云,没好气地说:“送就送呗!说那么多干嘛?”
“不给你说,你不高兴,给你说,你又这态度!你去还是我去?”
“我俩一起去不行啊?”
就这样,算是帮少游完成了今天想见见我的心愿。少游演戏的水平是真不怎么高呀!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好。他那样的神情,用赵若怀锐利的眼光一看,那纯粹就是昭然若揭!少游做不到用淡然的正常的眼神看我,他以前就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了。
没了那份淡然,再没了那份掩饰自己情感的演技,于是少游的神情看在我眼里,那完全就是没事找事、惹是生非的表情。里面既有呼之欲出的深情,又不无偷情的心虚。他这份心虚不知不觉中又感染了我,大大地影响着我的演技,连我自己都跟着心虚起来。于是这见面有多尴尬就可想而知了。
黄莺瘦了一成,人显得有些憔悴,大约这几天没少闹腾,但四人见面时,她的表现还比较让我满意,她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虽然只是皮笑肉不笑。她只字不提上次请我去帮忙劝少游的事,我由此看出,黄莺还不是十分地任性,关键时刻,还是有权衡利弊的能力的,她是知道利害关系的,她知道离开黄少游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既然不提,我当然也就不提,于是就仿佛那事压根没有发生过似的。
黄莺只是玩笑着责备:“傅心仪,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和黄少游是同学中知道得最晚的。”我只好把那原没打算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告诉她们时间地点,说同学们可能提前一天到达,她们得提前一天来陪起陪喝陪玩,到时电话联系。
赵若怀的醋意自然又被激活了。回家路上,他看看我,说:“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口软,偷情也是需要相应心理素质的!你没发现黄少游今天很心虚吗?”
我回答说:“嗯,前半句很有道理!所以,我就从不怀疑你的心理素质和演技。但后半句你说的那心虚,我确实没有看出来,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吧!”
“是吗?你真没看出来?那我再告诉你,不但他心虚,连你都心虚了。”
“这又是传说中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少游送给我一整盒珠宝手饰,都是经过他精心挑选的,质地款式都是上品。里面项链、脚链、耳环、手镯、戒指都有。并要求我婚礼当天,无论如何戴上那钻石项链。言辞异常恳切,根本无从拒绝。
这要求实在太难为我了。黄少游是做珠宝、玩珠宝的,这一点赵若怀又并非不知,而我,我是从不喜好这些个玩意儿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自己主动去购买的经历,这个时候突然报告给赵若怀说,我看上一款什么项链,自己花钱把它买了,赵若怀也得信呀!
但少游是一个相当执拗的人,坚持说这要求并不过分。我想起自己那个准备撤退、归隐江湖的打算。上次东泉回来的车上,也包括在少游珠宝行的楼上,我对他的那些个许诺,其实就是情急之时的一些托词。属于紧急避险的类型。当初的那些个说法,不过是想让少游靠着那点三五年之内一起结伴旅游的希望,度过眼下这困难时期。如果撤退成功,三五年之后,我傅心仪是在地球的哪个方位都是个未知数,黄少游又哪里去找得到我呢?这么一想我又觉得,我实在是对不起这个黄少游。所认识的人中,算来算去,真的欠他最多!而且今生根本偿债无望。少游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难道真是那传说中的情种,会为一个女人痴情一生一世吗?如果真是那样……我傅心仪归隐江湖后,天啊,届时少游他不会真——山南海北地去找我?他不会像当年郭襄寻找杨过那样吧——‘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结果是——终南山古墓长闭;万花坳花落无声;绝情谷空山寂寂;风陵渡冷月冥冥。太惨了!少游,你千万无情一点!你可千万不要学郭襄呀!
既是这样,少游的这点可怜的让我带上他送的项链的想法,似乎是应该成全了才对?傅心仪,这点要求你要是都没能答应,你还是人吗?
实在没办法了!我只有去做杨柳的工作了。杨柳那个传统脑筋,做点这方面的思想工作,那是真难啊!她现在是尽全力向着她女婿说话,同时,也是想最大可能地避免我和赵若怀之间产生矛盾。
花了两个半天的时间,这工作才算是基本作通了。我又去少游那里,搞来了正式的标明合理价格的票据。
四月二十九日的晚上,杨柳在晚饭桌上,庄重地拿出那项链来,说是她和老傅给我买的,送给女儿婚礼时候带的。
杨柳哪是个说谎的料啊?说个话结结巴巴、抖抖擞擞也就算了,过程中甚至红了脸。她的明察秋毫的女婿赵若怀,当即用眼神向我表示了心照不宣,同时表示的还有他忍无可忍的愤慨。
为了兑现少游的嘱咐,我决定顽强一点,不就是心理素质的博弈吗?谁怕谁呀?当一个人咬着牙把谎言说上千遍后,没准他自己都会迷惑了——或者那就是真理呢!现实里官场中人物,大抵就是这样睁着眼、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的!
我对二老的举动表示了适当的惊奇,低调的感谢,然后看着项链说:“杨柳同志,真没看出,你还挺有眼光的!这项链不错,相当凑合!那——丫头我——就不客气了!笑纳了!”略一停顿,又说:“不对,这应该是老傅的眼光。老傅,我猜对了吗?”
老傅硬着头皮说:“算你厉害!本来就是我提的议!杨柳就是个配角,所以她——不怎么有底气。”
还是老傅能办事呀!
这样一来,赵若怀就算仍有怀疑,他至少也是不敢扔了那项链或者命令我不准带那项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