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摆上茶具,准备再次对赵若怀实施劝说。有关今天中午和林书记、胡区、梁阿满、林风等人的那次莫名其妙的见面,其实很有必要告诉赵若怀,我尝试了几次,但每次话到嘴边,都咽回去了,自觉难以启齿,很难自圆其说,赵若怀听后必要大怒,他会认为此举甚为轻狂,接受魏无忌的安排,这在他眼中,已属不可原谅,我可能得重新交待我和魏无忌的关系了,和林风等三人前去那种是非之地用餐,在赵若怀看来,更是自找麻烦,作茧自缚!谎言如果用得太多,又觉得就没什么交待的必要了,所以,最终,没把这事说出来,但是本能地觉得,这会是一个对赵若怀有重大影响的事,应该告诉他。赵若怀也一样,他也想对我说什么,也努力了好几次,但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我想来想去,决定直奔主题了:“赵若怀,咱们离开这里吧!钱多钱少真的没什么关系,我就想过安宁的日子。”
“没钱能安宁吗?”赵若怀反问说:“孙思、魏无忌等人,你看着他们挺好的,他们对你挺客气,可是你知道他们在赵若怀面前是什么嘴脸吗?不管明里暗里、私下还是当众、直言还是讽喻,他们无时不在提醒我、警示我:赵若怀无钱无势,没有足以保护你的实力,所以不配拥有你!你以为做你的老公容易吗?赵若怀既然做了你的老公,他还能有轻松、安宁的日子吗?”
“可是那楼盘,那直接就是魏无忌、姓胡的之流的菜!你就算留下来,你觉得前景会光明吗?”
“我已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背水一战了。再难再险,我也要搏一搏!”
“我们离婚吧!”
“离婚?你终于说出这两字了!”
“我只能离开这里了!不管你离不离开,我都得离开。”
“你想去哪里?投靠谁?”赵若怀说这话时,超常的冷静表现让我好生失落,我感觉他的神情里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成分,难道他早就等着这一刻?
“暂时不知道。文若、老傅、杨柳,我可能都一起带走了。”我回答说,语气很正常,但心里,无边无际地空落。
赵若怀苦笑说:“那是自然!我有自知之明,我没有底气和你争文若。”
“那你看,哪天方便的时候,把手续办了吧!”
“至于这么着急吗?是不是急着和别人结婚?如果不是的话,离婚手续的事情,能不能暂时缓缓?我是担心文若呀!她毕竟小小年纪……我的意思,虽然我们实际分开了,但只要在法律上,婚姻关系还存在着,文若面前,就会有一些借口,可以敷衍敷衍她。我再偶尔去看看她,给孩子造成一种假象——爸爸妈妈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暂时分开一下。这种方式或者对文若伤害最小,她接受起来相对会比较容易。”
“只是这样一来,那婚姻关系存在着,不就影响你了吗?”
赵若怀轻松地耸耸肩,说:“我没关系呀!我不怕影响!关键是你,会不会影响你?这样吧,等将来你看上了某人,真正具体到要改嫁的时候,我们再商量离婚手续的事,怎么样?”
原本以为很费力的一件事情,居然就这样轻松搞定了!轻松搞定的同时,我的心也被掏空了。
是夜辗转难眠,一直纠结着一个问题:赵若怀何以如此之爽快?他怎么能够如此之洒脱?真的是挥挥衣袖,片情不带?傅心仪在他眼里,竟是如此地可有可无吗?他真拿我当负担、当祸水了,必欲离我而后快?他应该早想到‘分’上面去了吧?对,他一直有话要说,又一直没说出来,结果我主动说了,于是正中下怀。
从理智的角度,这样真的很好。不是吗?冷静地、理智地、无痛地分手,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呀!可是感情上怎么就……还有,真是无痛吗?我怎么就做不到呢?我怎么就没他那么洒脱呢?
旁边的赵若怀也一样,频频地翻身,大约也睡不着。那就各想各的心事吧!
思索了大半宿,到底是累了,于是昏昏沉沉起来……开始在一个危岩上努力向上攀爬,爬呀爬,很累!很辛苦!总也爬不到顶,那些凡被我抓住的、借助于向上攀爬的物件——岩石、树木之类,全是活动的!悬着的!手抓在上面,心里那个悬呀!随时都有掉下身后山崖的危险。
但终归是有惊无险,毕竟没有真掉下去,到底是爬上去了。
眼前竟美景一片——有溪流,上面薄雾笼罩,溪流的两岸,是成排成片的果树,上面密麻地挂着黄得耀眼的果实,是枇杷吧?枇杷掩映之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竹篱茅舍。这时候的我,似乎又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了,提着一口大皮箱,这皮箱我熟悉,那次赵若怀从深圳回来,提的就是这个……
我在一个又一个的茅舍前驻足、观望,找寻着我的家,但就是找不到。
终于,一个茅屋的门开了,不!不是茅屋了!打开的茅屋,忽然就变成了红墙碧瓦的宽敞漂亮的大院。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出来一个人,峨冠博带,不!准确地说,这当是大唐的官服吧?这人白皙俊美,温文儒雅,非常友善,我困惑着,他微笑说:“洪度,欢迎回来!”
“洪度?谁是洪度?”我回过头去,只看到满目枇杷,于是问:“此是何地?”
他说:“浣花溪!尚识得我否?我是公绰!公绰呀!”
“公绰?柳公绰?我们今天还说起过你!”我惊喜交集,随即喃喃自语:“浣花溪,枇杷门,哦,你说的是薛涛薛洪度?公绰,你识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洪度,我是……我是……是呀,我是谁呢?”
公绰高深莫测地笑笑,竟然就此远去了。我连忙追赶,边追边喊:“公绰,你不能走!公绰,我问问你!赵若怀他不会有事的吧?他是你的第十九代传人……”
公绰回眸一笑,说:“那得看你了!”然后又飘飘而去。公绰飘在半空,空中突然响起两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自有花明时!
这话谁说过?已经说过了!对,是一个算命先生,可是我以为,赵若怀那山重水复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呀,难道还没有过去?难道还得经历山重水复呀?
“公绰,别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附近响起几声苍老的冷笑,我寻声望去,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以背对着我,冷笑说:“小贱人!你以为逃到这里,我就寻你不着?”说着徐徐转身,转过身来时,我看清了,这人分明是——梁阿满!看着看着,梁阿满的脸变了,突然狰狞起来,非常恐怖!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非常尖利的爪子,向我追来,我跑呀跑,没命地跑。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严地大声地响彻云霄地说:“孽障!你要报仇找我!与洪度何干?”
我仔细辨认一下他的脸,惊喜说:“布谷!原来是你!”
就此一停,梁阿满已经追上我了,她锋利的爪子直接朝我胸前抓来,突然,一道耀眼的红光闪现,梁阿满被那红光震出老远……与此同时,我胸前的某个地方,一阵尖锐的痛。
双脚用力一蹬腿,‘啊’地一声惨叫,我惊醒了!
眼前的人是赵若怀,他搂住我,问:“心仪,怎么啦?心仪,别怕!别怕!我在!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