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战报传来,荆国大军突袭青州城,北漠将士措手不及,溃不成军,一夜之间,荆国攻占青州城。
入夜,月朗星稀,冷风四起。
东华宫中光影绰绰,慕容沁兰裹着绒毯,窝在软榻中小憩,睫毛轻颤,忽然倏的睁开眼睛,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木然。门外传来绿儿清脆的声音。
慕容沁兰蹙眉,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皇澈天?他怎么来了?她掀开绒毯,起身下榻。
皇澈天步履沉沉,一步步朝她走来,漆黑的眼中暗涌着什么,声音清冷,“都退下。”
绿儿担心的看了慕容沁兰一眼,领着两名宫娥退了出去。
慕容沁兰缓缓走近,嘴角微微上翘,缓缓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澈天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朕低估你了。”
慕容沁兰浑身一怔,抬头望进他的眼中,“皇上此话何意?”
皇澈天逼近一步,“楚桓叛变了……”
“叛变?”她一惊,“不可能?”楚桓为什么要叛变?这对他没有好处。
“荆国夜袭青州城,轻而易举便夺我青州,不是北漠将士无力护城,而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眼角却含着笑意,眸中寒光乍现,“有人为荆国大军打开了城门。”
慕容沁兰只觉得浑身冰冷,声音竟有些颤抖,“是楚桓……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他只冷笑,“朕何必骗你,青州失守后,楚桓便失踪了,朕何须欺骗你。”
慕容沁兰垂眸,轻咬下唇,她意识到事态严重,皇澈天确实没有必要骗她,可是她不懂,楚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还在北漠皇宫里,在皇澈天的手掌中,他这样背叛北漠,难道没有考虑过她么?难道,他就不怕皇澈天一怒之下,杀了她吗?
若是以前,她不怕死,死对她来说恐怕是种解脱,可是如今,为了她腹中骨肉,她要活着,她要看着孩子出世,守着他平安长大,所以,她不能死。
而皇澈天,他似乎动了杀机,他,要杀了她么?
“即便是楚桓真的叛变了,那并不代表臣妾和他一样,”慕容沁兰努力平息心中的不安,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不惊,“不然,楚桓叛变,臣妾又岂敢只身留在皇宫呢?”
皇澈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眸中寒光乍现,“兰儿,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是太聪明的女人容易受伤,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朕就想将你占为己有,朕要将你身上的利刺一根根拔掉,拨开你的层层伪装,拥有最最真实的你,朕是北漠的王,唯有你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朕,所以朕可以抛开你过往的一切,也可以不计较你曾经是袁慕寒的女人,只要你能乖乖守在朕的身边,总有一天,朕会将你那颗坚硬如铁的心融化了……”
他缓缓道来,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慕容沁兰脸上,又仿若恍惚中透过她的身体,不知落在了何处,他的声音渐渐冷硬,眼中一闪而过的柔和刹那消失,慕容沁兰只觉得浑身颤抖。
“即便你使计借国师之手杀了淑妃,亲手将决儿推下湖,朕都可以原谅你……”
慕容沁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原来他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他,竟没有杀她……
“兰儿……朕不知道,对你,是不是爱……你杀了朕唯一的孩儿,朕应该处死你,可是……朕下不了手……”皇澈天忽然闭上眼,“朕从没想过,杀你……可是你却一再逼朕……”
慕容沁兰几乎屏住了呼吸,她太自信,更低估了皇澈天,她早该料到的,他毕竟是北漠的王,皇宫里到处都是他的人,即便国师将一切打理的毫无破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她不解,既然知道她趁他带兵出征之际,联合国师杀了淑妃,皇决,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杀她?
难道,他爱上了她?
慕容沁兰伸手缓缓覆上小腹,眸光闪烁,不管她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她都不能死,不能死……
“皇上,事已至此,臣妾也不再隐瞒,”她轻轻抬头看着他冷峻的脸孔,声音缓慢不惊,“淑妃是我害死的,太子是我亲手推入湖中溺亡,一切,都是我做的……”
皇澈天紧盯着她,似乎咬牙切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朕已经封你为皇后,如此至高无上的地位还不能满足你?”
慕容沁兰却只微笑,语气嘲弄而讽刺,“皇上应该明白的,北漠已有太子皇决,那么,我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若我不除掉淑妃,不杀掉太子,我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么?即使出生,又能平安长大么?”
皇澈天刹那怔住,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慕容沁兰勾起唇角,凄凄道,“我腹中骨肉,皇上也是不信的,对吗?”
“难道朕不该怀疑?”他厉声道。
“哼……”慕容沁兰冷哼,微微侧身,目光轻轻落在烛光深处,明亮的光晕中,仿若映出一张清晰的轮廓。
皇澈天欺身上前,忽然捉住她的肩膀,“告诉朕,这个孽种,是不是楚桓的?”他可以容忍她曾是袁慕寒的妃子,甚至可以原谅她杀了皇决,可是他独独不能忍受的是,她嫁做他的皇后,却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慕容沁兰眸光忽然凝聚,心中倏的收紧,楚桓背叛北漠,令他丢了甚为紧要的青州城,他必是恨极了楚桓,她万万不能让他以为孩子是楚桓的。
她忍不住紧锁娥眉,那么,她只能,只能说……
“皇上,这个孩子的确不是你的……”她淡淡的说,纠结的眉头慢慢疏开。
皇澈天只觉得胸口一窒,手指收紧,“是谁?”
感受到他的冲天怒火,肩膀上一阵疼痛传来,慕容沁兰莞尔一笑,伸手推开肩上的大手,“我曾是荆国的蒂皇妃……”
他一愣,“什么意思?”
慕容沁兰撇撇嘴角,似乎在嘲笑他,“我逃离荆国皇宫之时,便已有了身孕,我和楚桓之间清清白白,孩子……”
“是袁慕寒?”皇澈天暴怒的打断她,额头上青筋跳动。
“是……这是我和袁慕寒的孩子,和你,半分关系都没有……”她坦然承认,迎着他怒火燃烧的黑眸,没有胆怯,她没有退路呵……
啪~~~
慕容沁兰只觉一股凌厉的掌风狠狠擦过耳际,脸颊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嘴角缓缓流下一丝殷红。
皇澈天默然闭上眼,胸口起伏,握紧的指节泛着青白,浑身笼罩在愤怒的火焰中。他闭着眼,深深呼吸,他怕一怒之下,掐死她……
这个女人,总是能用最简单平静的语言,将人的心撕成碎片……
慕容沁兰轻轻拭去嘴角的血丝,看着皇澈天,目露精光,“皇上此刻是不是想杀了我?呵呵……如若当初你不利用楚桓来威胁我,或许,我会安安分分的呆在皇宫里,做你的皇后……可是如今,你将楚桓逼上了绝路,他背叛荆国,也背叛了北漠,苍天之大,他能安身何处?”她的声音渐渐清冷,眸中寒光微闪,“可是皇上,你最好不要杀我……”
皇澈天冷笑,“为何?”一个女人,竟也敢威胁他?
她圆润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若梅花傲然冰雪中,盛然开放。
“皇上应当让我平安的生下孩子……因为,这将是唯一一个可以牵制袁慕寒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