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拂云宫一事,我心里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了,想想也罢,反正已经过去了,谣言的事儿也没人再提起过。
随着肚子的越来越大,我也越发不想动了,除了琴妃和如兰常来走动,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儿。
转眼间六月了,庭院中的海棠花已全盛开,姹紫嫣红的,甚是瑰丽。皇上也常来嫣棠宫看花雨,但一到晚上便走了,我也没在意,知道有一天槿贵嫔的到来。
那日,我正坐在庭院海棠树下的石矶上,手里捧着《三变诗集》,其他的宫女太监也都各忙各的,梅馨也不在,估计是去太医院了。
“臣妾给娘娘请安。”一管娇嫩的女声传来,吓得我一惊,忙抬头看来者何人,这一看之下,我就越发的惊讶,我从未跟此人有过任何来往,她来作甚?
“槿妹妹不必客气。”我放下手中的诗集,挤出一丝微笑,随后对扫地的司棋道:“司棋,沏茶。槿妹妹,请坐。”
“多谢靖姐姐。”槿贵嫔坐在石矶上,巧笑嫣然:“靖姐姐好友兴致呢。”
“我也是闲得无聊,槿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我看了一眼她身旁站着的宫女手中捧着一个两尺长一尺宽半尺高的锦盒,面露疑惑之色。
“呵,妹妹我这是来给靖姐姐送谢礼呢。”槿贵嫔说着示意身边的宫女:“夏荷。”随即那宫女便应了声儿将手中的锦盒放到石桌上。
“槿妹妹这是——”我心里思量,难不成她要跟我交好?
槿贵嫔只笑笑不说话,将锦盒打开。只见锦盒里放着一件明黄龙凤锦衣。我看这衣服便道:“槿妹妹,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礼我不能收,槿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便是,这么贵重的礼物还请妹妹你带回去。”我将锦盒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谢礼!”槿贵嫔看似有些得意的笑道。
“此话怎讲?”我心里免不了有些猜想。
槿贵嫔慈笑地抚摸着小腹:“托靖姐姐的洪福啊!”然后槿贵嫔转脸看向我。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这才想到这两个月皇上留寝再嫣棠宫的日子没有一只手多,不过也好,我反倒淡了这情,便道:“那是好事啊!”
“还不是靖姐姐仁厚,才给妹妹腾了机会。”槿贵嫔幸福的笑着,“所以啊,这礼靖姐姐必须得手下,这也是做妹妹的一点儿心意,如若靖姐姐不肯收,那岂不是不给妹妹面子么?”
“那姐姐我就手下了。”我含笑着将锦盒里的锦衣拿出来,明黄的缎面上刺着一双龙凤,颜色艳丽,这是一件男婴穿的,便道:“还不知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呢,怎么槿妹妹就——”我将手中的锦衣递给她看。
槿贵嫔含笑道:“一看靖姐姐这才六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就这么大了,肯定是皇子,况且开朝以来就是立长子为太子,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这往后啊妹妹我还得仰仗靖姐姐的关照啊!”
说话间司棋便端来茶盏,我命她将锦盒拿进殿里,看着司棋的背影,我竟然察觉出槿贵嫔的笑容里掺杂着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妹妹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害喜有点厉害,就不多坐了,靖姐姐你也好好休息,妹妹我就先回宫了。”槿贵嫔端起茶盏,犹豫了一下,没喝就放下了。
“槿妹妹不尝尝这蜜花茶?甚是香甜呢,而且还能消暑清火,特别适合有身孕的人饮用。”我端起茶盏小品了一口。
“靖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最近偏吃酸食,不敢多进甜的。”槿贵嫔面露迟疑之色。
见她这样,我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心想这女子的心眼还挺多的。便也不为难她,道:“那既然这样,槿妹妹就先回去吧,姐姐我也不便相送。”
“那——”
“回去吧。”我对她挥了挥手,她才离去。
“司棋啊。”见槿贵嫔走远,我便叫来司棋。
“主子。”
“去太医院看看梅馨是不是在哪里,顺便把沈太医一同请来。”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司棋应了声便出去了。
我也坐了一会儿,见起风了就让司画扶我进殿休息。
进去之后便见槿贵嫔送来的锦盒摆在桌子上,我只看了一眼便进去内殿,躺在贵妃榻上假寐。
心里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心情竟然越来越复杂,想着自己虽生的貌若天仙,而且是王侯将相之后,竟然不能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难道这就是我的命么?忽然想起赵熠给我的那个鹅卵石,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这块鹅卵石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自那****将它放进高阁就没再拿出来过。想着想着便起身去找,妆台上的几个盒子我都翻开过,但都没有,我又翻开衣橱,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我的衣裳,各色各料,梅馨都分门别类的放开了,我翻了翻,竟然没有。估计是司莹听见内殿的动静,便小跑进来,见我翻箱倒柜的便问:“主子找什么?奴婢找就是,您要小心身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恍然记起自己是挺着一个大肚子,想想便想笑,我这是激动个什么劲儿。便道:“罢了,你也不知道放哪里了,等梅馨回来了再说。”说到梅馨,我才想起让司画去太医院,还不见回来,便问司莹:“司画还没回来么?”
“回主子的话,还没有。”司莹回道。
“哦。”我应了声儿,想想太医院离嫣棠宫也不近,便没再说什么。
“没什么,你先出去候着吧,有什么事儿我再叫你。”我又躺倒贵妃榻上,司莹将我扶上去躺好,应了声便出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司莹进来通传:“回主子,沈太医求见。”
我睁开眯着的眼睛,道:“宣。”
随后便见沈煜清提着药箱进来,见我和衣躺在贵妃榻上,便跪地行礼:“微臣叩见靖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太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司莹将我扶着坐起来。
“谢娘娘。”沈煜清站起身,便道:“娘娘气色很好,不知传微臣来所为何事?”
“司莹,赐座。”
司莹便搬了凳子放在贵妃榻前面。
见沈煜清落座之后,我抿了一口茶,缓缓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打听一下槿贵嫔。”
沈煜清面色稍迟疑了下,便恢复以往的平静,道:“不知娘娘要打听槿贵嫔哪方面的事?”
“还能是什么?”我淡淡的说道。
“槿贵嫔怀孕已快两个月了。”沈煜清将手中的药箱放到地上。
“哦?”我故作惊讶。
“皇上命微臣为槿贵嫔保胎。”沈煜清顿了下,又道:“不过槿贵嫔天生身子弱,脾脏虚,这胎儿——难说。”沈煜清别有深意的说道。
“皇上可曾知道?”我吃惊的问道。
“微臣跟皇上提起过。”沈煜清平静的说道。
我点点头,便问:“那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的意思是尽量。”沈煜清看着我,等待我的表情。
我不说话,将杯中的茶水一口喝完。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你可见到梅馨?”
沈煜清脸上惊讶,便问:“梅馨姑娘?”
看他那表情,显然是梅馨没有去太医院,才感觉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忙问司莹和司画,她们也都摇头不知梅馨的去向。沈煜清亦是满脸担忧,我既替梅馨高兴又替她担忧。这一天不见她的人影,我还以为她去太医院了,并没有担心,可沈煜清却没见她,这才担心起来。这么大的一个人能去哪里?
“沈太医,那槿贵嫔的肚子你可要多上心啊!”我淡淡的说道,“你也先回去吧,如若见到梅馨,就让她快些回来。”
“是。娘娘。”沈煜清站起身,行了退礼便出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感觉感情这东西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即使再正义的人也会被同化。
沈煜清才出了正殿,迎头撞见梅馨从外边进来,脸上满是慌张。沈煜清看着梅馨,竟忘了走路,梅馨也是惊讶的看着他,道:“沈大人怎么——?”
“梅馨姑娘,刚刚娘娘还问起你呢。”沈煜清说话竟有些颤抖,面上也绯红一片,说完忙低下头去。
“哦?”梅馨也是红着脸,向内殿跑去。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太医院了。”我嗔道。
梅馨回头看了一眼殿外,红着脸,害羞的说道:“小姐可别再取笑我了,况且沈大人还在外面呢,叫人听见多不好。”
“你这丫头还知道害羞啊?”我掩口笑道,随后问道:“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儿去了?”
“哦。就是出去走走,本来是要去太医院的,但路上碰到内务府的管事。”梅馨说着。
“内务府?”我心里不免有点疑惑,我知道那内务府的总管是马天海,是皇后的亲信,内务府的人怎么跟我嫣棠宫的人又来往呢?
“是啊,就是内务府的小林子,现在是内务府的管事。”梅馨解释道。
“他跟说什么了?”我也不怎么在意。
“就是跟我说说这个宫里送了什么那个宫里又添置了什么,也没什么当紧的。”梅馨道。
“哦!这宫女八卦也就算了,怎么这太监也学起女人的八卦了?”我浅笑着,然后又躺了下去。
“嘿嘿。”梅馨傻傻的笑着,又道:“林管事是有点八卦,但是也不全是,他说最近这两个月皇上让内务府往漪澜殿送了不少的锦缎和珠玉翡翠,就是那个最近宫里气焰比较高的槿贵嫔,所以我觉得这槿贵嫔必定会威胁到小姐你在宫里的地位,特别是皇上心里的地位。”
“槿贵嫔?”我疑惑的问。
“恩。”梅馨说道。
我心里总算是相信了槿贵嫔今天说的话,看来皇上也的确从嫣棠宫走了之后去了漪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