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放眼尽是一片白茫茫。风声中依稀夹杂着零碎的声响,由远及近,逐渐清晰,那声音分明就是商人因为大雪看不清路,所以在车上绑的铃铛。
采冰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了,呼延氏也明显有了起色,只不过天气恶劣,不少族人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而已。另外,那边三贵族也没有什么动静,估计是自己族里的事都忙不过来。
可以说,呼延氏现在是真的安全了。
然而,宋祁要的不是安全。
现在活跃在西边的那个小子,很快就会以兰、乔两氏做根本,向着中央进攻。北方卜氏不见得会参与,只不过从卜氏被怂恿一同攻打呼延氏来看,不见得呼延氏会坐以待毙。何况,万一中央真的支持不下去,西方势力很可能就进一步清扫其余势力,到时候,卜氏的立场不明确,加上卜氏的实力底蕴,他们肯定会成为西方势力的隐患之一。
“王爷今儿起的这么早?”
此时虽然天黑蒙蒙,但实际上正是清晨时分。
立在门前远眺的宋祁微微回头,看着乌力罕走到他身边,笑了笑说:“刚好醒了。”
乌力罕似乎心情不错,笑吟吟地看着商队进城,还打了个招呼。
宋祁也跟着点了点头示意。
“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宋祁低头看了看乌力罕,没有说话。
宋祁其实并不是那么沉默的性子,乌力罕也察觉到了,此时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却不惶恐,反倒轻笑两声说:“王爷在担心安歌?”
阮靖唯在呼延氏一直以“安歌”称呼,逐渐地乌力罕也忘了她原本的姓名了。
乌力罕虽然没看出宋祁对阮靖唯的那些想法,但是宋祁在乎阮靖唯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至于怎么没想到男女情上,大概是阮靖唯这些天的打扮以及表现出来的魄力,都让人只看到了她的本事,忽略了她原本的性别了。
宋祁微怔,也看出乌力罕没有别的意思,笑了笑说:“只是想到她去了好些天罢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事实上,他昨天就收到黑影的报信,知道卜氏那边的情况了,再等几天,阮靖唯应该就回来了。
如果说那个怪人是单于派去的话,那他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可是,他和呼延氏的关系才建立起来,他这时离开合适吗?
单于或者在西边作威作福的那小鬼可能忽然对这里感兴趣了,招呼都不打就带了人攻过来。这个可能虽然小,但万一谁动了这种心思,呼延氏绝对没那个战力。再说,要是呼延氏这边的生意传出去了,惹来其他人眼红,或是让单于等这些势力软硬兼施地拉拢过去了,那宋祁在草原上唯一的依靠可就没了。
更别提,他想控制草原,以此作为他夺位的资本。
他不是皇上嫡子,宫里不会有人给他吹风,朝中也没有大臣会站进他的队伍,“卫王爷”的头衔除了证明他不是草根以外不能为他夺位带来任何好处。开朝皇帝尚还有一支军队反暴君起家,他宋祁相比,也和白手起家差不多了。
宋祁琢磨这些事的时间,乌力罕已经告退处理其他事去了。
这一晃又是好几天,呼延氏还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等阮靖唯一来,宋祁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气,可是等他亲眼见到阮靖唯却狠狠地吓了一跳!
阮靖唯用的是藏海宫医圣的药,药效自然是普通伤药的好几倍,但长途跋涉,来到呼延氏时,她的脸色显然还是很差,走路也还需要别人搀扶。
从认识她以来,何时见她这般狼狈过!
阮靖唯见宋祁震惊的样子反而还能笑出来:“谁能金刚不坏?”
宋祁才发觉自己失态,忙收拾情绪,跟着笑了下说:“我只是怕被潇然知道了。”
说完,宋祁心里又是一涩。
丛昊并没有跟来,而是先留守卜氏再观察一下情况。
宋祁看着人将安歌扶进帐篷,自己也跟着进去。
“我们应该尽快出发了。”
其他人退出去之后,阮靖唯就开门见山地和宋祁说了。
宋祁点了下头,偷偷打量了阮靖唯几眼,一边为难地说:“尽快动身是自然,但呼延氏这边也不能在这时候忽视。”
阮靖唯似乎早有对策,一点头就承诺:“交给我。”
阮靖唯周旋诸多商人之间还能保持生意蒸蒸日上,宋祁对她的手段一点也不担心,倒是她现在的这个情况比较值得担心,她的伤势并不适合上路。
呼延氏现在情况转好,族人也都有饱饭吃了,甚至还有些宽裕,阮靖唯到达呼延氏第二天,乌力罕就让人准备些酒菜,简陋地设宴为阮靖唯洗尘。
酒未过三巡,这宴席的主角却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起来了。
在座几人都感到莫名,也有觉得阮靖唯太失礼的。乌力罕环视了下众人,耐心地开口:“安歌公子可是有什么不便?”
阮靖唯愣了下,模样像是很意外自己的心思被道破一样,终于为难地放下碗筷,一脸尴尬地叹了口气:“实在是难以启齿啊……其实是在下,此行到了卜氏,目睹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
乌力罕又看了一眼在座众人的脸色,继续问:“不妨说说?”
阮靖唯更为难了,支吾了半天,就说出一句话:“不是安歌不愿意说,而是眼下不太适合……”
乌力罕只以为是她对在座有什么忌讳,手一挥,让她尽管说去。
她看向旁边的宋祁,后者正色朝她点了点头。
阮靖唯皱起眉头,万分不愿回忆起的模样,缓缓说起了卜氏惨案。
最初说到三两人被残害时,在座的人还一阵唏嘘,后来遇害人愈发多而凶手不明时,在座的人也开始发觉问题、脸色渐渐苍白。
阮靖唯暗地里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表情,随即也对自己的腹稿作调整。
“直到在下到达卜氏……”
减去她观察黑鹰习性的那些日子,阮靖唯着重描述了下那黑鹰和怪人的奇异和厉害之处,加上眼下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她重伤,她说的这件事虽然看起来玄幻,却让人觉得是真的。
不得不说,阮靖唯说话的方式真的很有技巧。
全程这么听下来,在座的人都有点反胃,面前的什么美食,全都让人倒胃口。
乌力罕叹了口气:“卜氏也不容易啊,难怪卜氏的人都退出东边了。”
宋祁眼里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和阮靖唯迅速交换了个眼色。
阮靖唯看着乌力罕,再次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这件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