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人淡淡瞥了他一眼,那平静的眼神,一点都不像一个大病未愈的人。
“跑到哪去了?”
井潇然亦是平静到有些麻木:“梁州。”
“倒也没有很远。”皇上喃喃了一句,忽然冷笑了下,问,“可知朕的儿子都在做什么?”
“……”
京都的事情,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但是,连他都知道,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皇上果然只是自言自语罢了,紧接着,继续顾自说了下去:“这些竟然还是朕的亲生儿子,没有一个懂朕的心啊……”
“唯一还有机会的,就只有小十九了……”
十九皇子,便是宫中嫡出的小皇子了。
难怪方渊带着六扇门就站队小皇子那里了,果然还是有些门道的。
可皇上和自己说这些,是为什么呢?
“井潇然,”皇上忽然肃声点名。
井潇然顿时回神屏息。
“朕命你兼任六扇门副统领,坐六扇门第二把交椅。”
六扇门副统领,第二把交椅!
井潇然凛然。
原来皇上的目的是这个!
大雪纷飞,茫茫迷眼。
路上寥寥无人,耳边尽是狂风呼啸。
这样的天气,要请个人来做客,还真的是没点手段都不行。
但是像阮靖唯和宋祁这种,别人用不用手段都好,一句话,他们还是得出门。毕竟,眼下还不到他们可以反客为主的时候。
“见鬼的,不能等雪停了再让人出门么?”阮靖唯尚还好,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宋祁在寒风中真的有些吃不消。
京城的大雪还远远比不上草原上的寒风,阮靖唯如果不是在雪了长大,又有武功傍身,多半也是会有些不习惯。
阮靖唯看着宋祁在瑟瑟发抖,没好气地说:“要真的觉得冷就把嘴闭上,少进点风。”
宋祁闻言,直接把衣领拉起来,把嘴也包起来,一边跟着阮靖唯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一边思索。
今日是刘嘉之相邀作客。他们如今在单于庭中属于身份特殊,为了表现出自己两面三刀,寻求保护,他们不得不冒着大雪赴宴。
刘嘉之肯定早就已经在怀疑他们的身份了,对于他们和兰氏之间的联系也当然已经确定。今日这“鸿门宴”,肯定能获得更多消息来,而他们的猜测,应该今天就能证实了。
刘嘉之,待我看看,你效力的“主子”是谁?
刘嘉之宅子的守门得了主子吩咐,对阮靖唯和宋祁都没有多为难,马上就请进了厅里,放上火炉,奉上暖茶。
宋祁连连喝了两杯才缓过来。
刘嘉之还没来,阮靖唯瞧着宋祁的模样,忍不住笑:“你这礼仪都白学了。”
宋祁轻笑了下,朝门外扬了下下巴:“就这天气,礼仪有用?”
阮靖唯踢了下他还在抖的腿,没好气说:“他要到了,你安分点。”
宋祁也发觉好像越抖越冷,干脆放松了身体,安分坐着,顿时又是那个镇定的公子哥。
厅里安静了片刻,如阮靖唯所说,刘嘉之来了。
刘嘉之向来衣着简朴,今日却出奇地披了件白狐裘进来,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华贵。但一看那张不论男女、惊为天人的脸,又觉得他如同谪仙一般。
那狐裘显然亦是极品,雪白的不带一丝杂质,领口细致地缝了一圈黑锦,浮光略过,映亮黑锦上的暗纹,精致而繁复。
刘嘉之余光紧紧盯着两人脸上的反应,发觉这两人无动于衷,便也若无其事地随下人上前为他解下狐裘放到一边。
阮靖唯和宋祁暗里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二位在这里住的可习惯?”刘嘉之在正座上落座,手捧热茶,聊家常一般开了头。
“谢先生关心,小人粗鄙,已经习惯了。”宋祁虽这么说着,手里却还是捧着热茶暖手。
刘嘉之的目光也从他手上略过,淡淡问道:“两位接下来如何打算?”
仆人上来又添了新茶,刘嘉之挥手屏退了他们。
宋祁抬眉看了看刘嘉之,沉吟片刻,才说:“若是可以,小人也希望能在此立足。”
“立足……”刘嘉之忽然眼锋一厉,“兰氏难道还不足以保下你吗?”
座下两人一僵。
宋祁想说什么,阮靖唯伸手拉住他,摇了下头。
刘嘉之的目光随之移到她身上。
“既然刘先生邀我二人来此,是想和我们做生意了?”
“萧姑娘真不愧是生意人。”刘嘉之笑了笑。
阮靖唯没有接话,静待下文。
刘嘉之静静地打量这两人良久。厅里的炉火逐渐烧了起来,让人心头都有些热。一时静谧,令人如坐针毡。
“在西边大闹了一场的汉人,是不是你们?”
“……”宋祁回头看了阮靖唯一眼,点了下头,“是。”
“还有一人呢?”
“往东边去了。”
“东边。”刘嘉之皱了下眉,“‘雪茶’果然与你们有关。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保命手段而已。”
刘嘉之一怔。
这两人不识得芩绣皇锦,又怎么会是从京城来的呢?但他们沿途做的这些事,难道真的只是凑巧?害他还以为……
宋祁看他神色变换,眯了下眼,突然笑道:“刘先生似乎有私下的生意要给我们?”
刘嘉之收起心思,睨了他一眼:“生意?本就是要和你们做交易的。”
“刘先生说笑了,小人说的是,您的生意。”
刘嘉之看着这二人笃定的表情,没有否认,只是脸色明显阴沉,“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先生,我们先来说说报酬吧!”
这两人能顺利逃离西边兰氏领地又逃逸了那么久,纵然有兰氏要对方乔氏而分神的原因,但这两个人肯定也有许多手段。加上,要做情报贩子不容易,能在兰氏眼皮子地下偷得那么多消息,他们商队肯定也不止他们两个人而已。
刘嘉之并不怀疑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底细了。
“你们打算如何?”
“刘先生……或者,叫你刘大人?”宋祁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嘉之,“那日在皇帐中说的消息,确实掺了假,但也并不完全都是成子宁告诉我们的,其中许多也是我们自己打探回来的。如果大人需要,我们照样可以卖消息给你。不过,如果大人可以告之,大人来匈奴的目的,在下愿意平白把消息给你。”
刘嘉之心里急鼓响起。
“你们要知道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