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骇人,冷意徹骨。
房间里点火炉,不仅不觉得暖,反而还捂着一屋子的潮气,叫人难受。
湘雅宫内,宫人谨慎微言,来往匆匆。
宋祁一个人坐在宫里,百无聊赖地拨着食盘里的豆子打发时间。
他进宫找刘许诺,偏偏那丫头去给太后请安了,他只好乖乖在湘雅宫等她回来。
刘许诺要不是得太后维护,以她这性子在宫里,早就被那些小人整死了。幸好这小丫头平时也就刁蛮些,但是哪些人不该惹,还是知道的,比如后宫那群毒妇,她就从来都敬而远之。
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要闭宫门了,但是还没有听到宫人回报淮洛公主返宫的消息,似乎宋祁是等不到了。
这死丫头,难道是因为上次我进宫却没陪她玩,这是故意报复?
宋祁可不信没有人通报自己的消息给刘许诺。太后溺爱那个死丫头,她要走,肯定会马上放她去玩。
见鬼,偏偏这个时候!
宋祁板着脸,无奈地起身走出去。门口的宫女马上迎了上来。
“和你家公主说,是本王错了,本王先回去了。”
那名宫女听完卫王这么说,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连连点头,福身恭送。
宋祁啧了啧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拂袖而去。
真是丢脸丢到宫里来了!
虽然没有从刘许诺那里得到消息,但是过了两天,宋祁的人手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听闻最近皇后有孕在身,不能侍寝,皇上也就没有再临凤宫。然而向来最受圣宠的贤妃和德妃,皇上亦没有搭理,甚至还因为一些琐碎小事,小惩大诫了一下。
看来皇上其实还是有不满的。
这三位皇子近来所为,台面上是刚正不阿,为朝廷、百姓除害。但私下的明争暗斗,也是各自心知肚明。
朝廷之中,百官争相站队,势力很快就会被瓜分三份。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像方渊一样中立不动?
“主子。”燕羚匆匆将消息传回来,“呼延氏同意了!”
“嗯哼。”宋祁扬了扬眉,“这么快?”
燕羚点点头:“呼延氏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宋祁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绕有意思地扬起嘴角。“这样的话,我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来了。”
“哎呀!”
一个身材颀长,气质儒雅,温润如玉的男子,狼狈地被扔出房间。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玉砚。
房里有人轻飘飘睇说道:“接好了,不然你的宝贝要碎了。”
那男子忙稳住身子,回身险险地接住,抹了一额冷汗。
“靖娘,你过分了啊!”
房里那人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新藏画被你一杯茶水毁了,我没直接摔你玉砚再还给你,你就该偷笑了。”
初闲捧着砚台,抿着唇不敢说话。
阮靖唯站在房里负手睨着外面的人,冷哼一声:“这可是疾风好不容易给我求来名人青黛的画,待我气消,你便随我一起登门道歉!”
那可就不好玩了……
初闲吸吸鼻子,低头看了看玉砚。
还是放到觅娘那里保管吧!
阮靖唯瞪着他离开,脸色阴沉,确实是有气的样子。
京城四绝,名人青黛,一画难求,偏偏被这小子给毁了!
“真是……”
阮靖唯心疼地又看了一眼晾在架上的青竹图,底下的一片茶渍分外显眼。阮靖唯压下怒气,返回桌案后,拿起还未处理的信件。
“少主。”
还没看完一封,杜越从廊里梁上翻了下来。
“卫王爷有请。”
阮靖唯将目光放回信上:“心情不好,不去。”
杜越不像疾风还劝几句,只觉得阮靖唯说的都是真理,一点头,转身就出去回绝了。
一出门,在门口遇上了另外一人。
杜越朝他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那人也颔首回礼,看着杜越走远,顾自迈过门槛,莞尔道:“你这么回绝他,不怕他真有急事?”
阮靖唯抬眉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哪怕真有事,我有没心情应付他。”
“今儿怎么了?”
阮靖唯摇摇头:“不说了,你怎么来了?”
井潇然熟门熟路地从架子上拿下茶具,在一旁的桌子上泡起了茶。“闲来无事,想找你切磋切磋,只不过你今日似乎事务颇多?”
阮靖唯扫了一眼桌面上堆积的信件,叹了口气:“实不少……”
“话说,皇室子弟之争已经开始了,我估计卫王找你也是要说此事。”
阮靖唯折信的动作顿了顿。“我知道。”
那只狐狸想置身事外,坐享渔翁,肯定需要她帮忙脱身。
“卫王最近可有找你?”
井潇然浅尝了口茶:“没有。”
“嗯?”阮靖唯看了他一眼,“说来,宋祁也是有点奇怪……”
井潇然对她大不敬的称呼见怪不怪,给自己倒了茶才不紧不慢睇问:“如何?”
阮靖唯放下手里的信,细细回忆了下,神色复杂的看向那边的人:“我没有查到他地下的人手势力,甚至他的凭靠。你可有消息?”
井潇然愣了下,正色道:“若是你藏海宫人都没有查到,那我就更查不到了。”
一直以来,宋祁都隐在暗里,但自阮靖唯和他接触以来,看他所展示的实力似乎还要在睿王之上。可是阮靖唯却不曾知道他的人手是从何而来。
井潇然喝完了一泡茶,朝书案那边看了一眼,伸手又拿了个茶杯。
阮靖唯皱眉思索时,一杯清茶放到她面前。
“还是我替你去走一趟吧!”
阮靖唯看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嘴角悄然化开一抹浅笑,点了点头:“有劳了。”
井潇然笑了笑,正要转身出门,忽然又回过头来,含笑道:“好好喝茶,别打翻污了信纸。”
阮靖唯一怔,立即想起还晾在一边的画,忙说:“那是初闲!”
井潇然不回头,只摆摆手。
阮靖唯眯起眼,瞪着那副脏画。
刚才果然应该把玉砚给摔了!
春寒春雨,一声惊响,今年的第一声雷打起。
宋祁趴在窗边,有些郁闷。
进宫找刘许诺,刘许诺避而不见。
写信要请阮靖唯,阮靖唯直接派人跟他说什么“心情不好,不见”。
其实他是真的有正事,这些人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燕羚又从门外进来。
宋祁看了他一眼。
唉,男人。
燕羚对主子的叹息感到莫名其妙,但琢磨不透,便也不管了,拱手说道:“井监察拜见。”
唉,又是男人。
无论年纪大小,刘许诺好、阮靖唯也好,至少都是姑娘家,对着说话也赏心悦目些。可见到的尽是男人,这就……
“主子?”燕羚见他没好气的模样,又想到刚才杜越来传话的样子,忍不住问,“不见吗?”
“见,当然见,请进来吧!”宋祁去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挥手让燕羚出去。
宋祁当然没有忘记,他是真有正事的。
哪怕来的是井潇然也好,好歹井潇然也是阮靖唯的人,井潇然说的话,对阮靖唯也有几分影响。
这么想着,那身姿挺拔,端正得有些刻板的男子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