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夜里风冷,天色愈暗,风声愈急,四周寂静无声,凭生几分寂寥诡异。
茫茫草原中,中间突然空了一块,不时有一丝轻烟飘起,但迅速随风消散。昏暗中,只看到那块空地一团漆黑。
齐泽颓然坐到地上。
他是真没办法了,好不容易生起一点火星,谁知道风一刮就熄掉了,反反复复好几次,连再点起来的心都没了。
带着火石的那个人,明知道他这么辛苦还故意跑开,这不就是想看他笑话吗!这个人,报复心也太重了吧?
齐泽托着腮,瞪着那边怎么也点不起来的草堆。
话说这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啊,存心的吧?
想着想着,齐泽越想越郁闷,看着天快全黑了,这才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齐泽一动不动,像入了定一样盯着草堆,那两人都回来了,他也没有反应。
“大哥。”
“大哥?”
“齐泽。”
萧灵均和安歌轮着喊了几声,见他爱理不理,相互无奈地看了一眼。
安歌从包袱里找出火石递过去,忍着笑说:“喏,满足满足你终于点着火的心,去吧!”
“啧。”齐泽瞪了他一眼,颇嫌弃的模样朝他挥手,“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快点火去!”
安歌嗤笑着翻了个白眼,正要走去点火,才迈步,又定住了,调笑回头看着他:“真不用满足满足你好胜心?”
齐泽咧了咧嘴,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是真按你说的点了,估计我是脸都不要了!”
安歌冷笑了一声,蹲在草堆边打火:“你要不要脸,和我什么关系?”
“你小子……”齐泽黑着脸起身,余光看到马上还有一个人,这才转头看过去。
安歌驾驭的黑马上,一个人长发披肩,额前绑着一条兽皮暖额,方洗净的小脸秀气,神色里还有些胆怯,身上穿着胡服,脚上踏着胡靴,似乎是哪个部落跑出来的姑娘。
萧灵均看齐泽望了过来,便说:“我在河边发现的,她就一个人,好像是迷路了。”
齐泽皱起眉:“匈奴人还能在草原上迷路?”那和在自家门口迷路有什么区别?
安歌亦回头看了一眼,起身走到齐泽身侧,背对那匈奴姑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说:“虽然身上首饰大多丢了,不过看衣服应该出身不菲。我和灵均都不会匈奴语,没听懂她说的话,看她动作,应该是说出门遇上狼盗了。至于怎么处理,我和灵均也没头绪,只好先带过来。”
遇上狼盗的贵族姑娘?
齐泽脑中急转,靠近那姑娘,伸手扶她下马。“听得懂汉语吗?”
那匈奴姑娘怔了下,又犹豫地看了看萧、安两人,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尚有些警惕地拒绝了齐泽的好意,自己下了马。
齐泽沉吟了下,回头说:“你们之前都是怎么和她交流的?”
安歌正和萧灵均一起将处理好的兔子架起来烧,听见齐泽问,安歌举手向那姑娘招了招。
匈奴姑娘瞄了瞄齐泽,快步走过去。
是我吓着她了?
齐泽有些懵,望着安歌用汉语说一句,见匈奴姑娘不能理解之后,再做动作解释。匈奴姑娘这么和安歌比划着对话,似乎还颇高兴的模样,让齐泽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
至于萧灵均,对那匈奴姑娘一直都像对待中原的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客气,方才甚至因为避嫌没有和匈奴姑娘同乘一匹马……虽然,在别人看来,和萧灵均同乘或是和安歌同乘都没有差别。
齐泽走过去坐到萧灵均旁边,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朝那边气氛良好的两人扬了扬下巴:“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萧灵均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半夜。
匈奴姑娘靠着火堆侧,安然入睡。不远处三人成圈,低声商议。
齐泽说:“怎么办?”
安歌回头看了一眼:“此处里乔氏部落不远,有可能她就是从乔氏出来的。若不是,我们到了乔氏,也好让人安排把她送回去。”
萧灵均赞同地点了下头。
此地确实离乔氏已经不远,按他们的脚程来算,明日中午应该就到达乔氏部落。只不过,他们要伪装成商队,而安歌的人要到乔氏前才汇合,这样会不会被这匈奴姑娘识穿?加上他们三人间无人识匈奴语,到时候岂不是任这姑娘和那些人说话?
齐泽犹豫了下,问:“安歌,你可能保证,她不会乱说话?”
安歌嘴角一扬。
“最怕她不说话,她说的越多,越好。”
齐泽愕然,和萧灵均对视一眼。
翌日一早,三人收拾了行囊,带上那位匈奴姑娘,骑马先到昨日那条河边梳洗,就着水吃了些干粮。
匈奴姑娘仍是和安歌同一骑,路上安歌尝试和她说话,又简单地介绍了三人姓名。
萧灵均一边疾驰,一边留意着四周,忽然来了兴致,喊道:“这附近猎物不少,要不要加个餐?”
安歌看他兴致勃勃,笑着说好。
三人结伴,两人答应了,齐泽不答应也得答应。
安歌取了弓,但不减速,一跃到二人前头,眯了下眼,果断地拉弓,“咻”地松手放箭。
背后的匈奴姑娘低呼。
安歌不停,又抽了一支箭,马上瞄准另外一只羊,利落地射箭。
“够了,再多也吃不完!”安歌笑着拉起缰绳,将马速降下来。
那边萧灵均策马去讲猎物捡回来。
匈奴姑娘坐在安歌身后一个劲地嘀嘀咕咕,安歌莫名地皱着眉看她。匈奴姑娘指了指他手里的弓,不停地鼓掌喝彩,应该是在夸安歌的箭法。
安歌淡淡地笑了笑,掉转马头,回去齐泽身边。
“大哥,你去把猎物洗了,我来生火!”
像是故意提醒齐泽一样,安歌还挑了挑眉。
齐泽冷哼一声:“不好意思,本公子除了不会生火,也不会料理猎物。”
“那你会什么?”
齐泽脸皮子还很厚,一脸的骄傲:“本公子只会吃!”
安歌斜了他一眼,半讽刺地夸他:“皮子质量不错。”
齐泽挽着嘴角,扬着下巴:“确实是生的不错。”
不远处马蹄声“嗒嗒嗒”地赶来,听上去似乎还比萧灵均去捡猎物时还要急。
安歌皱了皱眉头,眯起眼望过去。
那匹赤马后还追着几匹高壮的马匹,看马上的人影不停地扬鞭追赶着前方的萧灵均。再靠近些,以安歌的目力已经可以看到那些人脸上凶狠的表情,以及腰间明晃晃的弯刀——
是狼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