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干脆的将两人距离拉开,以冷冷一声的“杜小姐”。
那种心碎的滋味她大约也是尝过的吧,并没有如想象中痛不欲生,只是有点儿,麻木。
杜丹青怔了一怔,不由自己的缓缓道:“江鼎文,你抛弃过我。今天你还要再做第二次。”
江鼎文眉间蹙然收紧,捏握的拳越加用力,手背露出青筋。
他声音如常,慢慢弯起一道笑弧,淡道:“想起来了?那就好聚好散。”
“你真是个混蛋!”
她蓦然笑了,宛若黑夜绚烂的彼岸花,眼眶晶莹闪烁。江鼎文一窒,竟觉找不到话来回她。
只得一贯的淡笑了一笑,便以那样无赖的样子点头应她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过点,我不介意......”
扬起的手风落到耳边,他眼梢未动,抬手却轻扣她白皙手腕,语调微寒:“一再打人,可不是好习惯。”
“为什么?”
她银牙暗咬,恨透了他。
江鼎文微笑:“指的哪一件?让我猜,我并不一定猜的准。”
放开她,他面色沉了下去:“昨晚就当你我最后告别,以后......”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以后别再见了。”
说罢抽身而去。
决绝,果断。好像他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就是搅乱她一池春水,要她不管今后会不会想起他们的过往都忘不掉他。
杜丹青伏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委屈,不堪,难以形容的揪痛。
江鼎文走到门口,钟齐年已经在那里等着,一见到他就拢起了眉来。
江鼎文便笑了,走过去,自口袋里抽了根烟递过去。钟齐年摇头:“戒了很多年了。”
“哦?”明火跃上烟头,江鼎文缓抽了一口,看向他道,“真是没想到,如今离不开的人倒成了我。”
钟齐年往里看了看,丹青的哭声隐约可闻,他长长吐口气:“既然离不开,又何必非要离开。”
“钟伯,”江鼎文半身往门边上一靠,慵懒不羁,“就像抽烟,什么事都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戒烟,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你们还年轻......”
“却比任何人都老。”
他接下去,掸了掸烟灰:“钟伯,好好照顾她。以后,我不会再出现。”
“小江!”
“钟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起风了,大片大片黄叶落下来,这个夏季是真真正正又过去了。裹挟了一身秋风坐进车里,将车厢里一半暖气都驱散了去。邹晓晓回头看后车厢里的男人,疲惫,沉默。
她发动了汽车,稳稳将车驶入行道。
“其实你不必非回去,这件事已经和你没什么关系。”
眼睇了后座的一记,她转了轮盘,打出转向灯。
江鼎文捏了捏眉心,笑道:“谁的意思?于吉还是毅宏?”
“我的意思。”她直言不讳,明眸对上他懒抬的眼。
“既然是他们自作主张,理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你也是个人,没理由事事都扛上身。”
“所以我应该丢下出生入死的兄弟自己去开心快活?”他冷哼出声,微阖了眼睛养神。
“鼎文!”
邹晓晓喊了他一声,有点着急,有些无奈。
江鼎文把手摆了摆,稍稍摇下了一点车窗,让风吹了一些进来,他道:“他们也是因为我,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可是……”
“没有可是。”
他笃定一语截断她的劝说,邹晓晓便不再多说,只观着路况一心开车。
电话铃声响,瞥了眼来电显示,她把手机递给后面的江鼎文:“阿吉电话。”
江鼎文接了起来,听到对过吵吵嚷嚷,眉间一沉,道:“你在哪里?”
于吉不晓得说了什么,江鼎文面色难看起来,阴沉得骇人。邹晓晓从后视镜里看他,还是上次他知晓丹青怀孕时见到他这样子难看的面容,不禁担心起来。
啪嗒,是电话摔落的声音。
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邹晓晓道:“很棘手?”
“棘手?”他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把衣领子一拉,半仰着靠进座位里。
邹晓晓便缓了下气,道:“只希望还来及。”
“杜江年那边怎么样?”
他阴冷的面孔稍稍缓和下来,燃了支烟。
烟雾袅娜间她看不大清楚他的脸色,不过凭着一贯的默契,她晓得他此刻是收拢了情绪的。便将下午和刘毅宏谈话时得到的消息告知道:“没什么特别,看起来挺安静。”
“盯紧下星期的《天堃》,别让对方有机可乘。”
“我会的,你放心。”
“温哥华那边,让毅宏再联络,谈得妥,今天晚上我就过去。”
邹晓晓一凛:“这么快?”
江鼎文抚了下额头,淡笑:“再不快,只怕四人组要成三人组。”
晓晓不语,面容肃穆。
江鼎文朝她指了指她手边的手提,邹晓晓空出一只手来提了给他,江鼎文便将外套脱了,打开电脑开始查看这几天温哥华那边的状况。
一路直到W市,刘毅宏和于吉已经在办公室等着。晓晓去停车,江鼎文先从电梯赶了过去。
刘毅宏一贯宽松的面容有点垮,勉强对着江鼎文打了声招呼,也没了之前那些纨绔不羁了。瞧起来略显疲惫。
江鼎文拍了下额头,淡笑的看了两人:“这就萎靡不振了?”
于吉面露愧色,往前道:“阿文……”
江鼎文将手一摆,在办公桌后坐下,翻了翻事前让他们准备的材料:“让邱云安分待在美国,我有事交待她。”
于吉半截话没说完,被噎了回去:“但是温哥华那边......”
“毅宏你谈得怎么样?”
江鼎文抬手示意于吉等一等,转而看向刘毅宏,刘毅宏便走到他面前,点头道:“我刚和他们联系过,机票已经替你买好。”
“好。”江鼎文站了起来,下意识转动了指上的戒环,银光闪过他眼梢,凌厉迅速。
晓晓停了车上来,正好碰到他们三人出去,她站到几人面前,眼睛望向江鼎文:“这就要走了?”
江鼎文略一点头,从她肩侧擦身而过。邹晓晓屏住呼吸,紧抓住他的手臂:“鼎文!”
“替我照顾她。”
他在她手背轻拍,头也不回。
邹晓晓深吸着气,张嘴入窒息的鱼,重重喘出一口气,竭力向上看的眼,红得不成样子。
回转身去,于吉难得未见那样横眉怒目的样子,一副有所愧对的样子。邹晓晓三两步走过去,扬手,一巴掌就要挥下去。刘毅宏忙站到于吉前面,拿手挡了邹晓晓,道:“晓晓你干什么?”
邹晓晓高抬的手扬在半空,被刘毅宏隔着,她冷笑,睥睨着于吉:“我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没想到是个真真切切的孬种!”
“晓晓!”
“毅宏!”于吉推开刘毅宏,抬眼看向邹晓晓,粗犷的面上似乎是想要露一点自嘲的笑,却大概实在是笑不出来,僵持在半空中。
他动了动嘴角:“对不起。”
自鼻端发出一声冷哼,晓晓不屑的别开眼,望见那道开进车流的车身,眼中浮起模糊。她讥讽的扯了扯嘴皮,冷瞥于吉:“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说罢,她立即转身离开。刘毅宏想要喊住她,被于吉拉住,来回看着两边,刘毅宏一拍身侧的墙面,大大叹了一声。
车行在路上,身边孤单,她以为,他们能够一起回去。回到五年里相依相偎的木屋,原来不过是妄想。狠狠一个急刹,将车停到路边,邹晓晓紧握着轮盘,想要哭啊,眼眶里那样热那样晦涩,却没有一滴眼泪。
她仰头去看天空,碧蓝无云,一架飞机刚刚升起,越来越小,隔得越来越远……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过着,没有因为谁突然离开而停滞,更没有因为谁的回归飞速向前。说什么离开了谁没法儿继续生活,那自然都是昏头男女才会说的浑话。哪有人离了谁就没法儿过了呢?
这一带的路有点儿颠簸,前面起了警告牌,大约又是在修路了。原本不够宽阔的道路遮挡了一半,也就拥挤起来。顾柏生慢开着车,随着车流一点一点往前,慢得像是只年迈的乌龟,他侧头去看身边睡着的人,微微一笑,随手拉高了搭在她身上的薄毯。
杜丹青睡得并不熟,这么一点小动作便把她惊醒了,她蓦然睁大眼睛,和眼前一双瞳子相对时有瞬间的怔忪,缓了一会儿才坐直身来,喊了一声“顾大哥”。
这个称呼,他总是不习惯。以前,她总是习惯喊他“柏生”。微缓略淡的调子,虽不见女子的娇嗲娆人,却像山涧清泉,叫人听了胸臆间都是舒坦沁人的。
他微笑了一下,边加快了几步跟上车流,眼梢带了她一眼,道:“醒了?还早,再睡会儿。”
杜丹青不好意思的将身上薄毯折叠了放到一边,脸颊有些些红:“不了。我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