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没事吧?”
刘叔来不及看前面突然冲出来横在当下的一辆红色跑车,忙侧过身来看杜丹青的情况。丹青抬了手和他示意她没事,自己扶着座椅坐直了身来。
刘叔一看她果真是没有大碍这才有心去看对面的跑车,猛按了两记喇叭。想着那人总归会立马回了自己的路线开走的。到底高速不比其他路面,今天幸好是后头没有过多过急的莽撞车辆,不然,他们这一块儿都得遭了大殃。哪想到那人还偏不走了。
后面不断的喇叭声响,很快的车子就堵起来。
刘叔到底忍不住了,下车就要找那车里的人。
哪晓得恰恰好他这边一下车,那红色跑车里的女人也立刻开门下了车来,刘叔以为是要来和他理论的,半点没有防备。那人一转一个身,却是直往他们这辆车的副驾驶,不由分说,拉开门拽了杜丹青就出来。刘叔赶紧要跑过来阻止,那女人一回身,却怔了他一怔。
邹晓晓一双眼睛似冬日里最亮的一道冰光,直直投刺过来。刘叔当下就意识到不好,竭力往他们的方向跑过去。
看着也不过就几步的路,偏偏邹晓晓把车子横得很有门道,恰恰挡在刘叔他们这辆车前十公分的地方,刘叔要想阻止她把杜丹青带走,必须绕过两辆车的车身。而待他赶到这边车身的位置,邹晓晓已经把杜丹青一把推进了后车厢,自己拉开驾驶室的车门,一个极大的反响转弯,这就疾驰而去了。
刘叔大喊着在原地直嚷,当机立断下上车加了油门追过去。可高速并不比赛车道,管你的车技是怎样的好,总有许多规矩要守,以免造了大灾难。他要追,就得和邹晓晓似的搏命一般横冲直撞不顾自己,也不顾他人的死活。刘叔哪里能不顾着那车上的杜丹青呢?他这里一思虑多了,邹晓晓的车几下间就不见了踪影。
接人却被劫了人。刘叔万万没有面目回去见杜江年了。可若是就这么茫无头绪的乱找,又会误了救人的时候。思来想去,他还是硬硬头皮往回Y市的路上开。
杜江年本是满心欢喜的等着女儿回来,车子一到门口,却只见刘叔灰头土脸哭丧着面孔下车来,女儿不见踪影。
刘叔那一句“被人劫走”说出来,沈心眉当下就昏死了过去。
这一晚上杜家上上下下通宵分明,又是急又是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钟齐年赶来的时候刘叔还在客厅里跪着,杜江年打了电话报警,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雪茄,房子里一股子烟草味道。
钟齐年给沈心眉打了剂针先让她安心睡着,朝刘叔吩咐了去趟医院,把几分报告给带到行政办公大楼去。哗啦啦拉开客厅两边窗帘,开了窗户透气。
风卷进来,室内的空气总算好闻一些。他在杜江年对面坐下。
“你就这么报了警?”
“老钟!你还要我怎么忍?他做的好事!一遭又一遭,我真是忍无可忍了!”
杜江年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也不去管那地毯要不要遭殃,恨恨一脚踩上去。两只手放到裤袋,一记坐倒在沙发上。
钟齐年看着他动作,并不带一点情绪波动,道:“老刘也说了,带人走的那个是晓晓,和小江是没有关系的。你要真动了警察那边的关系,这事就闹大了。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想?”杜江年冷哼,“他什么时候亲自出面过?晓晓那个死丫头一向和他来往得好,她做的和他做的有什么区别?”
“老杜!”钟齐年不免带重了语音来说自己这位老朋友,“你总是这么主观。当年的事,要不是你。他们小夫妻俩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连带了庄示,也是个半斤八两,你们做的这些个事!”
钟齐年把面前那一只茶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小江是仁至义尽!换了我,你们这两个,说得重了,都是杀人凶手!我会放过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杜江年叫他这话吓一跳,面上肌肉暗暗里一耸,他眼窝深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太太那件事你是不存心的,勉强勉强就算原谅了你,可庄示呢?小江当年是命大!不然,不然青青要知道了,你连女儿都要保不住!”
杜江年忙一声喝道:“老钟你说的是什么话?”
“庄示当年不是喝了酒想要撞死小江?他要没做过他会一听夏华倒了,立即买了飞机票逃到澳洲去?”
“你们那几年做的那些个事!”
钟齐年气息喘得厉害起来,哼过一声别过脸去。
那一桩事情发生的时候钟齐年正好因医院的一个研习会去了美国,待他回来,一切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他除了能帮丹青控制病情,其他都是挽救不了的。这么些年,他心底里也一直在愧疚,在懊悔着。当初要是他在国内,这些事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啊!
杜江年被老友一番声色俱厉的言词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他闷不出声,这几年自己的心里又何尝好过?刚开始那些日子,他几乎晚晚做噩梦,梦见那个老太太一身的血从他车身上滑下去。他不过以为老太太做做戏而已,哪里会想到他开车冲出去她也不让开,会执拗到要拿命来和他要她孙子的前途。
“庄示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再怎么不同意他和青青,我也不会要他死。你也知道那时候青青对他有多痴迷,我再不顾忌,我也要想想青青。”
“你既然说你要想想青青,为什么就非要那么固执!非要拆散了他们!”
钟齐年重叹:“门当户对门当户对,你怎么不想想,你当初和心眉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用?”
杜江年不欲再在这上面纠缠,颇烦躁的站起来不停走着步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我女儿!”
“那就走吧。”
钟齐年一听,立即站了起来。
杜江年不解:“去哪里?”
钟齐年看了看他:“如果你确定是小江把她带走的,我就敢保证她的安全。不过,恐怕这一回,还真的和小江没关系。”
“走吧,先去警察局把案子销了。我倒觉得,我们还是去找一找小江,这事情会好办一点。”
杜江年虽然还是不相信,可还是尽管跟上了钟齐年往外走:“他从一回来就没放松过我女儿,你就那么肯定和他没有关系?”
钟齐年但笑不语,这心上却压了块石头。当时江鼎文走的时候那样坚决,依他对江鼎文的了解,那孩子绝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或许他有舍不得,却绝对不会用这样偏激的方法把人夺了去,还是让别人来夺。这里面一定有蹊跷。钟齐年担心的,一是晓晓向来对青青是明暗不分,连她自己也摆不正态度的,就怕她一时想得偏差,会对青青不利;二是,江鼎文陷入了什么危险,这危险牵连勾搭的,牵涉到了丹青。
而后者,是钟齐年最最担心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催两个儿子回来,只是交接手续麻烦了一些。幸好两个臭小子对这个小妹妹还是放在心上的,尽管不能立刻赶回来,也依靠了一些人脉查到点消息。原来江鼎文这几年在国外做的事情,树敌不少,只怕是......
暗下里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暂时都不好和他这个老朋友说,钟齐年望了望身边和刘嫂交待事情的杜江年。侧过眼去,他朝车窗外一看,天已经大黑。这个城市,很多年不曾见到过星光了。人造的霓虹闪烁,总比不上满天繁星的纯粹好看。
杜丹青被人敲昏了过去,时下脖子这块酸麻酸麻的,眼皮睁都睁不开。
耳边好像是语音广播,在提醒乘客注意什么,她头很重,脑袋是木的。想要集中精神挺清楚一点儿,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肩膀被人抬着,她斜斜倚靠着一个人,香水的味道似曾相识。她呼吸都是缓慢的,鼻端有哼哼的声音,迷迷糊糊间眼睛前面恍惚有光,来来往往的人影子,她想起她见到了晓晓,晓晓却在她诧异的那一瞬间抬手就劈了下来。
丹青唇间逸出一声低喃,继而手臂上的衣袖就被人撩了起来,手臂上有蚊子叮咬的一丁点儿疼,昏沉的感觉渐渐越来越厉害。她眼睛前面那恍恍惚惚的亮光就像撞见了一道门,那道门缓缓关上,她就再度跌入了黑暗里。
终于清醒的时候已是不晓得年月了,她躺在一间简单高雅的房间里。整间房都是木质的,抬眼看起来就像是在整个树干里挖造出来的一般。很特别,很新奇,很舒适。
然而,此刻她是没有心思来想这些的。
扶着发痛的头从床上下来,丹青低眼看到自己身上这一套睡衣,金丝边线,荷叶边长袖,宽大的裙摆是改造的蓬蓬裙样式而来的。很好,却让她很不安。杜丹青记得自己穿的是针织衫白色T恤,那件青绿色针织衫外面的口袋里还放着她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