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让人敬畏。
风渐渐小了,雪花不再飞舞,银装素裹遮住了昨夜的腥风血雨,天地恍如一片祥和。
黑夜终将会过去,光明依旧来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降临大地,伴随着一声声鸡鸣,就如在湖中投下一颗小石子,却荡起层层涟漪。
破败的徐州城显示出了他顽强的生命力,大街上又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昨日市井,并无两样。
城西的一栋院子里,一阵阵清脆的声音传出。
少年刘陵闻鸡而起舞,他没学过什么招式,只是见过他爹的一些庄稼把式,偷摸学了一点。
“哈”“哈”刘陵一顿瞎砍,全无招式可言。只不过他内心悲痛无法化解,就想用这种方式释放出来。全然没有注意暗中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当一个人被悲痛占据了思想,要么异常狂暴,要么异常冷静。而刘陵就属于前者,虽然仅仅是普通的劈、砍、挑、拨,但每一下都势大力沉,一往无前。
渐渐,风起。
一股悲凉的刀意弥漫空中,仿佛受伤的野兽在嚎叫,萧瑟瑟。在看刘陵还没有停下来,但一招一式都好像有开山碎石之力。
“痴儿,醒来!”如天雷贯顶,一声怒喝砸在刘陵脑海中,顿时天旋地转,跌坐在地。
这时黄琪正好从屋内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一道微不可见的闪光从眼角掠过,只不过很隐晦,连那站在院中央的男子都没有注意到。
“小陵,你没事吧?”黄琪急忙跑过去查看刘陵的伤势。
不过刘陵好像依旧心神不宁,沉浸在刚才的冲击之中。那男子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看着刘陵,一时间,场面有些沉默。
而对于刘陵而言,好像是刹那,又好像是过了百年之久,他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当他看到院子中间站着的男人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便骂:“你这人哪来的?你谁啊你?你有病吧?大早上的你吼什么吼!吓坏了你赔得起吗?”说着又一咕噜躺到了地上,还喊着:“赔钱,赔钱。今天你要不赔钱就别想走了......”
这可把黄琪看的一愣一愣的,你说你平时乡里乡亲的你耍个无赖,坑别人点吃的,谁也都不计较。但你看对方是你能坑的主吗?连一向温文尔雅的黄琪都要忍不住跳脚骂娘了,使劲翻了两下白眼,赶紧上前拉起这个小祖宗。
黄琪没有注意,之前男人看刘陵只是注视的目光,而当他醒来还这么活跃时,眼睛里就是赞赏的目光了。
“如果不是我,你就要死了。”男人开口道。
还没等黄琪上前,刘陵自个儿爬了起来,“那你这么厉害,我要跟你学武功。”
呵。谁都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好小子,黄琪不由心中暗暗赞叹。连那男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紧接着就笑吟吟地看着刘陵,并没有急着回答。
刘陵也看着男人,看似大大方方,实则从黄琪看到刘陵脑后勺的阵阵热气才表明了他的紧张。
刘陵的手心浸满了汗水。昨日一天失去了三位至亲,那种无力感让刘陵深深自责,虽然一切错不在他。但这种痛苦让他迸发了练武的念头,就像闹市里那个常年青衣,病态不堪的说书人口中的高手,能飞檐走壁,仗剑走天涯,也能隐忍数年报得血海深仇。
所以才有刚才的一幕,是刘陵看出来男人应该是光明磊落之人。如今家里父母不在,如果能从那人身上坑出一笔钱,够自己和琪小哥逃离这个地狱,另谋出路也是好的。如果他不给,自己就纠缠着他教自己武功。就算他看走了眼,对方是那种心思狠辣的人,大不了挨一顿打,总不至于会更惨吧。
事实证明,刘陵赌对了。
“你想跟我学武功?”男人笑呵呵的看着他,略有兴趣的问道。
刘陵使劲点了两下脑袋,生怕他没看见,还“嗯、嗯”道。
“那我问你个问题。给你一把刀,你是杀一个恶人,还是选择救十个好人。”
“杀...呃...救...”这是什么问题啊!刘陵当场感到自己原来这么笨,其实不怪刘陵,连黄琪都有些腹诽问这个有些难以回答。
杀恶人?那连好人都救不了,杀恶人又有什么用呢?
救好人?救十个好人,比得上恶人杀一百个人来得快吗?
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男人很满意刘陵的表情,继续开口说:“剑是百兵之君,棍是百兵之祖,枪是百兵之魂,那么刀就是百兵之王。十年磨一剑,今日试风霜,剑客最重要的是天赋,没有剑骨,剑胚,一辈子难成大器。而练刀者最重要的是心,没有一颗无敌无我的心,连登堂入室都是痴心妄想。剑者借术,刀客借势。高明的剑客忠于剑而极于剑,其实他们忠的并非剑而是剑道,所以剑道煌煌大之,正是靠这些剑者日复一日巍峨壮大。刀之一途,窄而崎岖。屠夫有杀猪刀,将士有战刀,刽子手有铡刀,每一条刀的道路都是新奇且不同于前人的,就拿屠夫来说,有人庖丁解牛,有人快刀斩乱麻,都是技高一筹的屠夫,谁敢说自己的更厉害一些呢?所以自古以来,很少有刀道的传承。天下招式十万,剑去其八,而如果说天下武道十分,刀道独占九分,谁敢异言,一刀斩之!所以,你还想学武功吗?”
男人望着呆呆的刘陵,他的话就像久旱逢甘露,为刘陵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刘陵像干旱的海绵一样,不知疲倦的汲取的男人透露出的隐秘。那拄刀的手微微颤抖,到后来就像打筛子似得,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不过有一点,刘陵说要跟他学武功,而男人就说他想不想学刀?这貌似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吧,一旁的黄琪想着。
男人接着说:“想学刀先从养刀开始。下者以战养刀。战斗,不停的战斗,血气、怨气、杀气,是上好的刀鞘,也是锋利的刀刃。上古刀法大家英东曾说过:最利的刃就是最好的鞘。而上者养刀,先封刀,人守刀一时,刀守人一世。西北刀王李腾封刀三年,才得今日刀王的名头。所以世间名剑很多,流传下来的刀几乎闻所未闻。刀主既死,刀魂亦碎,他就不再是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刀。你要想练刀,先从封刀开始吧。”
刘陵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醒悟过来,这是那男人已经要走出门去了,“大叔,那我要封刀多久啊?”刘陵急忙喊道。
背影没有一顿,转眼消失在门角。刘陵赶忙追了出去,那男人已经走了好远,“大叔,我一定会变强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刘陵大吼。
只不过他是看不见男人坚毅的面孔流下两行清泪,以微不可闻的话语呢喃道:“我曾有一刀,断青丝。”
强者之路,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