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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类

眼前,几间稀落的茅屋;屋前,几道忙碌的人影。

就是这样的一幅略显冷清的画面,却使他内心掀起了巨浪狂涛。

“这就是人类的世界吗?”他心里想着。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方净土,想举步向前,然而双腿像灌满了铅一样迈不开步。自己朝思暮想的世界就在眼前,可当自己真正去面对它的时候,却没了往日的勇气。

迈步朝前?可是自己与人类世界隔绝已久,语言不通,要如何交流?

退步离开?自己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有机会得偿所愿,现在离开岂不可笑?

内心的胆怯与向往两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在他内心纠缠不已。向前还是向后?

挣扎到最后,两种思想各自妥协,让他木讷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

就在他呆呆的站在远处观望的时候,远处一个在菜园除草的少女发现了他。出于疑惑和关心,这位女子径直朝他走过来。

“来了!”看到有一个人朝自己走了,他心中不由一紧,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喉咙一阵干涩,前所未有的畏惧感将他紧紧包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在面对凶恶万分的野兽时都不曾出现过的紧张慌乱,居然会在此刻面对自己同类的时候冒出来。

这名女子缓步朝他走去,在她的眼中,这个小孩很特别。因为这个小孩的穿着,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他裸着上身,腰间围了一条兽皮挡住敏感部位,光着脚丫,背后斜背着一把比他还长的刀。

走近了一些,她细致地端详起了这个小孩儿。这个孩子没有寻常人家孩子那么粉嫩白胖的脸蛋,略显黑瘦。长发乱蓬蓬的,上面竟还趴着一只纯白的可爱小狗。本该充满童真无邪的灰色眼眸,此刻却没了朝气,好像在闪躲着什么。

“他在害怕?”庄珞暗忖。

就在庄珞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个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人类。

她比他高上许多,略瘦的身材搭着一袭素白长裙,柔顺的黑色长发用一根翠绿系带绑住,垂在脑后。再看她的面庞,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饱含自然美感。黑瞳,琼鼻,樱唇,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然而最令他难忘的,是她嘴角那一弯浅笑。清新淡雅的气质由内而外自她身上散发出来,令他戒备紧张的心放松了不少。

“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庄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小孩。

他听不懂她庄珞的话,更别说回答她了。他无奈的挠了挠头,很是尴尬。

庄珞看他没有回应,心中疑上加疑。

可能觉得自己刚刚问的太过唐突,庄珞改口道:“我叫庄珞,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眼前人的语气听起来亲和温暖,也很面善,不像是坏人。可他实在是没学过人类的语言,难以交流。

本来他还指望能用灵识与人类交流的,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先不说人与人见面交流,下意识里的选择肯定是直接说话,而且灵识交流是建立在双方灵识都足够强大的前提之下,可眼前这个人类的灵识并达不到交流的水平,怎么交流?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张开的嘴唇,听着她嘴里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心里焦急万分,却是毫无办法。手足无措的他只得悲哀地站在原地。

看着眼前的小孩子抓耳挠腮的焦急模样,庄珞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突然问道:“你是哑巴吗?”

又是毫无回应,这下庄珞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几分肯定。

本就善良的她,见到眼前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说话,而且好像还是一个流落在外的无家小孩儿,不免心生同情。

加上这个地方离森林不是很远,一个小孩独自在外,难免会有危险。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问题,庄珞当下决定,要把这个小孩带回家。

既已做下决定,庄珞也不迟疑,伸出手想去牵这个小孩儿。

出于对陌生的抵触,他下意识地想将手抽走。然而接触的一刻,温润的触感和透过掌心传来的丝丝暖意让他的抵触烟消云散,戒备与畏惧都被这股暖流冲散。他没有再去挣扎,而是顺从地被她牵着手,一起朝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什么!你要把这个小孩儿留在家里!”庄珞的父亲在看到她牵着一个古怪的小孩回来的时候就有些不高兴,现在更是听到她想把这个小孩留在家中的打算,顿时大发雷霆。

他被眼前这个老人的几声吼叫吓住了,怯生生地躲到庄珞身后,谨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发雷霆的老者。

这个老者满头黑白交杂的散发,前额卧着几尾皱纹,原本细长的双眼因愤怒而稍微瞪大了一些,刀削般薄唇连带着长在下巴上寸把长的白须,而那寸白须此刻因激动的情绪微微抖动,看起来颇有一丝滑稽。

这位老者的过激情绪给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他的掌心也因紧张而沁出了一层细汗。

庄珞察觉到他的紧张,把手牵得紧了些,希望以此来安抚他害怕的情绪。

“爹,这个小孩子是个哑巴,还孤身一个人在这片森林里面,你看他这么可怜就不能发发善心,收留他吗?”庄珞哀求道,想试图激发她父亲心中的恻隐之心。

庄冲对女儿的哀求不为所动,依旧一副斥责的语气对着她说:“你从外面随便领一个孩子回来,就要我们给他吃穿?你以为我们是大户人家啊,自己都养不活,还去养别人家的孩子?”

“又不是白养,等他长大了就可以帮我们干点活儿了。”庄珞真的被她爹的抠门脾气给气坏了。她很了解她家的境况,虽谈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养一个小孩儿还是绰绰有余的。分明就是她爹小气,舍不得家里的钱。

“那你再看看他背后背的那刀,一看就是大凶之物,这个小孩就是个煞星,你赶紧把他撵走,别让他待在这儿打扰我的清闲日子。”庄冲有一万个理由赶走这个小孩儿。他心里知道,家里多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开销要比以前多上好几成。这赔本买卖,他是不会去做的。

庄珞一时语塞,被他爹的抠门脾气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赌气似得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去搭理她爹了。

随着父女俩的僵持,屋内的气氛霎时凝重无比,死寂的屋内只能听到庄冲因激动而发出的沉重喘气声。

他和小狗只是旁观者,对于这父女的争执,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犟,谁也不让谁。要不这样,这个孩子可以留下,但是他得干活儿才行,总不能让他在这儿白吃白喝吧。”坐在一旁秦莲看着这父女二人斗气,赶紧出来解围,说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就依你娘说的,只要这个小子现在就能帮我们干活儿,留在家里也行。”庄冲率先打破了僵局。不过这个要求听到庄珞的耳中,却满含刁难的味道。

“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干活嘛!”庄珞心中不平。但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她有其他选择了,只得无奈地口头答应道:“知道了,我会尽量教他干活的。”

“也快到中午了,吃过午饭你就带着这孩子去把你爹昨天在山上砍的柴搬回来。”秦莲吩咐道。

庄珞无奈应道:“好吧。”

这顿午饭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荤两素一汤。这平常的家常便饭,落在他的眼里,倒显得十分稀奇。他以前过的可是茹毛饮血的日子,哪有什么熟食可吃,更别谈这略有讲究的饭菜了。

更令他费解的是,他们吃饭居然是用两个小木棍夹着食物吃的。这种吃法他从来没见过,也不会,只能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们。

刚与人类一起生活,他做什么事都谨慎无比。要是平时看到食物,他早就扑了上去,哪还有什么顾忌的。现在可不同了,他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惯与人类有很大的不同,为了不吓着这家人,他总是先看看庄珞是怎么做的,再依样画葫芦,不敢稍有疏忽。

“咦?你怎么不吃啊?”紧靠着他而坐的庄珞,发现了他的异状。

他虽听不懂庄珞的话,但却能从她的神态动作以及所处的环境中勉强猜出她的话意。一桌四个人,就自己没开始吃饭,他心里明白庄珞应该是问自己怎么不吃饭的。

他也想吃啊,可不会使筷子,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用手抓吧。纠结的心情却表达不出来,他很是无奈,只得学着他们抓着这两根木棍,试着去夹东西。

可用筷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成的,他连基本的握法都没掌握,遑论去夹起食物了。

庄珞看出了他的窘态,心里也明了这个小孩儿应该是不会用筷子。当即夹了一块瘦肉,递到他嘴边。

“张嘴,啊......”庄珞拖着长音,示意他像张大嘴巴。

聪明的他自然领会了庄珞的意思,随即张开了小嘴,顺从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食物。

这块瘦肉刚一入口,他呆住了,一时竟忘了咀嚼。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吃到过如此美味的食物。生肉的味道与这相比,简直天差地远。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吃的那么多肉都白白浪费掉了。

看到他呆滞的神情,庄珞楞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好吃吗?”

他瞧见庄珞疑惑的神情,旋即恢复了平静,回应给了庄珞一个满意的微笑。

“好吃就好,来,再来一块。”庄珞也放下心来,又夹了一块肉送到他的嘴边。

他在人类世界的第一餐,就这样在庄珞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不过,用餐完毕也就意味着该干活儿了。

刚刚吃完,庄冲就像赶羊一样把他和庄珞赶了出去,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满脸无奈的庄珞只得愤愤地带他来到了她爹砍柴的地方。

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走了许久,他们来到了庄冲砍柴的地方。看着眼前一堆堆的柴火,庄珞认命地叹了口气。

“搬吧!”说罢便俯下身抱起了一堆木柴。

他也学着她的动作,搬起了一堆柴火,不过他搬的木柴比庄珞搬的多多了。木柴捧在他的怀中堆得超过了他的脑袋。

“你搬得动吗?这儿离家还有好远呢。”

他没理睬庄珞的质疑,直接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快步赶回去了。

“我差点忘了,这个小家伙听不懂我的话。”嘀咕一声,庄珞赶忙追了上去,生怕路上会有什么意外。

一堆木柴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他抱着半人高的木柴,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一会儿便甩开了身后的庄珞。

当他搬着一大堆的柴火回到后院时,庄冲的态度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笑意挤满了他那松垮的脸庞,看上去比捡到一头牛还高兴。

既然能干活儿,那他就有留下来的意义。庄冲也不再刁难他,答应让他在这儿住了下来。

他就这样凭借着自己过人的体魄和耐力在这户人家里安顿了下来,正式开始了他在人类世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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