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峰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其实仙灵大陆的月亮一点也不好看，总是雾蒙蒙的，像是隔着一层纱，但是吴峰实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刘叔的话总是在他耳边响起来，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稷下学宫，每次去那吴峰都觉得像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但是婆婆却执意要让他去，吴峰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一没天赋，二没家学，为什么婆婆执意要让自己去修什么仙呢？比起修仙，玉刻才是吴峰真正喜欢的。对吴峰而言，玉石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任凭他在上面肆意施为，但学宫里的先生却总是试图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
其实婆婆走了以后，吴峰就不想去那了，直到遇到了那个女孩，吴峰却罕见地勤奋了些。有时候，连吴峰都说不清楚，自己那么坚持，坚持每天去那，究竟是因为婆婆的期许，还是因为她在那里？
“猜猜我是谁？”作怪的声音再次响起。
“师姐，别闹了！”吴峰一把拉开周子柔的手。这三个月，周子柔几乎每天都要做这个游戏，心情好的时候吴峰会说“小猫儿”，不好的时候吴峰会说“师姐”，可是今天吴峰实在是没有心情玩这个游戏。
“切，没意思！”周子柔学着吴峰的样子，坐在窗台上。
“你在看什么？”周子柔循着吴峰的目光望去，天空漆黑如布，“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寂静。
“师姐，”吴峰突然问道，“你说，人活着是为了谁呢？”
“为什么突然问一个这么玄的问题？”周子柔摸着脑袋，头疼道，“我还真说不出上来……”
“人活着，是为了那个想让自己活着的人，还是为了那个自己因此而想活的人呢？”吴峰喃喃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周子柔伸着懒腰，“要我说，人活着，谁也不为，开心就好！”
“活着这么私人的事，干嘛非得和别人扯上关系呢？那多累啊！”周子柔又伸了伸懒腰，“更何况，别人又不一定领情！”
“是呀！”吴峰漆黑的眼瞳里亮光一闪即逝，“别人也未必领情呢！”
“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周子柔拍了拍吴峰的肩膀，“走，师姐带你练剑去！”
“练剑？”吴峰有些跟不上周子柔的思路。
“这么快就忘了，先前是谁求我帮忙来着？”周子柔一把拽起吴峰。
吴峰心说我倒是没忘，我就怕您老人家忘了！
“看你这一脸小白的样子，我还是先跟你说说吧……目前仙灵大陆的修炼体系主要是仙灵大帝所开创，经过历代先贤不断完善的修仙体系，你们在稷下学宫所学到的一些基本的练气法门都是极其粗浅的修仙功夫，”周子柔边走边说道，“简单说，就是连修仙的门都没有入！”
“这么坑，每年学费好贵的啊！”吴峰夸张说道，“花了那么多灵石结果连门都没摸到？”
“你以为修仙是那么好修的？”周子柔白了吴峰一眼，“你现在还只是筑基的阶段，等你基础打好了，再得一灵剑辅助，才能进行引灵，引灵成功了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仙士。”
周子柔继续说道：“这个过程，一般人一生都不一定能完成，但是有的人却是一生下来就能引灵。”
“这说明什么？天赋决定一切，吾等凡人还是洗洗睡吧？”吴峰插嘴道。
周子柔又白了吴峰一眼，解释道：“不，这说明人人皆可成道。按照现在修仙理论的解释，每一个人都有发现道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却很容易被后天的私欲所影响，修仙，便是排除私欲影响的过程。所以，人人皆可成仙，人人皆有道心。”
“道心？”吴峰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词。
“按照《道藏》的解释，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是一切之始，是无，无法言说，但它之中诞生了有，有生万物。修仙，就是修道。”周子柔继续说道，“这世间每一物中都蕴含着道，花有花道，草有草道，而人就可以通过发现道的能力，也就是道心，来窥视大道至理，这就是修仙。”
吴峰还是不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你是要我去跟张逸凡论道？说赢他？”
“当然不是！傻子才跟他论道呢！”周子柔咬牙切齿，“听着！”
周子柔停了下来，从旁边拾起了一根木棍，画了一个圆。
“你和张逸凡目前还达不到这个层次，跟你说了也白说，”周子柔无奈道，“我还是和你说点实际的吧！”
“恩恩。”吴峰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张逸凡是留侯世家的弟子，他所练的，就是他们家祖传的一套剑法，名叫龙虎相随。”周子柔继续说道，“这龙虎相随，相传是当年留侯张子良亲眼见一龙一虎相斗之景，而后创制而成的一套剑法，这套剑法的核心，便是龙虎之道，这也是这套剑法的精髓所在。”
周子柔接着说道，“但其后人大多只得其剑招，而不得其剑意之精髓，所以，留侯世家几百年来练成此剑法的寥寥无几。张逸凡虽然还有些小聪明，但最多，也就练到虎意蛇形，至于龙虎相随，还太嫩！”
“为什么？”吴峰问道。
“现在这样的环境，”周子柔努努嘴，“哪去找只龙给他练龙形，能找到条蛇就不错了，龙我都没见过呢！”
吴峰：“……”
“所以，这就有了缺陷，”周子柔说道，“打龙我不会，打蛇我还是擅长滴！”
“打蛇打七寸？”吴峰不确定道。
“正解！”周子柔欢喜道，“看来你脑子也没笨到不可救药嘛，这我就放心了！”
吴峰满脸黑线，心说合着你一直拿我当傻子看？
“但是，打蛇打七寸，怎么打呢？”周子柔站在她画的圈内。
看了看吴峰一脸认真听讲的模样，周子柔继续说道：“任何招式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在画圆，有的招式圆画的好，我们就很难找出它的破绽，但它不是没有破绽。”
“在哪？”
“圆心！”周子柔指着自己，“就是我现在站的位置！”
周子柔用剑画了一个圆，说道；“你看，任何剑招都没办法攻击到自己的圆心。不过，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现实中，不是每一个剑招都是在画这么完整的一个圆，它是随时变化的，这给我们拆招造成了很大的难度，但是……”
周子柔神秘一笑：“很遗憾，张同学家的龙虎相随，恰恰是为数不多的立志于画一个完整的圆的剑法！所以，圆心就是他的七寸！”
“你只要站在这个圆心，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吴峰突然明白了：“那他的圆心不就是……他站着的地方！”
“正解！”周子柔高兴地拍了拍吴峰的头，随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师姐会教你一个小技巧，保证让我们的张同学……欲仙欲死！”
“什么方法？”吴峰急着问道。
周子柔没理他，在地上画着格子，嘴里咕哝道：“玩过跳格子没？”
“玩过啊！”吴峰有些奇怪。
周子柔轻步跳了起来：“来，跟着我跳。”
吴峰看着地上的格子，和小时候玩的跳格子稍微有些不同，环成一个圆。
周子柔单着脚，在格子内跳上跳下，衣襟飘飘，月华洒下，束住秀发的白色发绳跳上跳下，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
“跟着我跳啊！”周子柔回过头来，浅浅一笑。
“哦。”
吴峰跟在她的后面，时而单脚，时而双脚，黑夜中远远望去就像是在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
周子柔的动作越来越快，吴峰几乎有些跟不上了。
“看着我的脚步！”周子柔喊着。
吴峰下意识地朝下看，周子柔的脚步开始变化，随着脚步的变化，周子柔的身体开始弯腰、扭动、翻转……吴峰咽了咽口水，说道：“师姐，这，我做不到啊！”
“师弟，记住这个韵律！”周子柔说道，“你一定可以的。”
周子柔放慢了动作：“看着格子和我的脚，你……你会觉得很熟悉。”
“别人不可以，你一定可以的！”她扭着身子，面对着他，大喊。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这个技巧，本就是他教给她的。
吴峰深吸了口气，踏了上去。
崩！
起身，吴峰再度踏了上去。
崩！
崩！
崩！
“师姐，我做不到！”他说道。
“你可以的！”周子柔说道：“相信师姐么？听我的！闭上眼睛，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吴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前！”
“扭”
“后！”
“转”
一声声，一步步，吴峰闭着眼睛，不去看周围，只跟着周子柔的声音做动作，他忽然就感觉到了，那种旋律，说不清，道不明，是圆，但是又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身体自然而然就摆了出来，筋骨和肌肉就好像早已演练过千万次一般。他的手也动了起来，腰身自然而然地旋转，像是在跳一只绝妙的舞蹈。
“师姐，我感受到了！”吴峰兴奋地大喊。
他闭着眼睛，却没有看到周子柔瞳孔微缩，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